纳特尔并不知道自己的酒鬼父亲是什么时候离开这个家的,在他年少时模糊的记忆里,他只记得每天晚上回家,他是如何对自己的母亲和他又打又骂,仿佛在自己的妻儿身上发泄了自己在外受到的气和苦闷,第二天自己就能成为一个成功者。
当自己能记事和懂事的时候,对方已经从这个家里彻底消失,听说是因为酗酒闹事被人打死了。当初纳特尔知道这事后,心底竟然还有些庆幸,因为他和他的母亲,以及刚刚年满一岁的妹妹,终于不用再受那种畜生折磨。
但他的母亲却哭了,哭得很伤心,那个时候纳特尔还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哭,从那混账手里逃出来,难道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吗?然而当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母亲,想要安慰她时,得到的只是她的一巴掌。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纳特尔都误以为就算那个畜生如此对待他们,如此对待她的孩子,如此对待她,她也依然爱着他。这让纳特尔觉得很生气,甚至觉得有些丢脸,不过之后,纳特尔明白了。
他明白了,当他被人围殴,只因为他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倒霉孩子时,他就明白了,当他试图找到自己过去的朋友,但他们只会指着他的鼻子哈哈大笑,或是扭头就走避而远之就像躲避瘟疫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当他从小学回到家,母亲的哭嚎和妹妹的啼哭在一楼都能听到,但整栋楼里所有人都对此冷眼旁观,当他匆忙推开门,却看到两个男人企图对母亲行不轨之事,惊恐之下,他拿起门边的棒球棍,用尽力气砸向其中一人后背。
然而一个孩子的力气又能有多大?他被那两个愤怒的畜生用棒球棍打得半死,母亲抱着其中一人的腿哭着哀求他们住手,却被他们反手一棍正中脑袋,那一瞬间,鲜血顺着她的额角流下来,她差一点就昏过去。
就差那么一点,但是她依然扑过去,抓着他们的裤脚,声音虚弱而又痛苦。
纳特尔至今都能记得她说了什么。
她说如果他们放过他,她什么都愿意做。
最终,那两个畜生心满意足地,嘴里带着肮脏下流的言语,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大摇大摆地走出他们家,而他们的邻居们对此不闻不问,甚至连报警都没有。
那个时候,趴在地上浑身是伤的纳特尔就明白了,前所未有的明白。
当初自己母亲哭的,是他们的未来。
一个单亲母亲,拖着两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在这种混乱肮脏的地方,能有什么未来?
而他,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必须承担起保护这个家的责任。但他还太小了,他能做到什么?她的孩子这么小就得面对这个残忍的社会和现实,这怎能不让她哭得嘶声裂肺伤心欲绝?
但他必须这么做。
该怎么保护自己的家人?遵循这个混乱暴力街区的独特规则吗?
它的规则是什么?作恶?强者生存?
好。
纳特尔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拖着骨折的小腿,来到母亲面前,将一件衣服搭在她的身上,然后来到自己两岁妹妹面前,摇晃着她的床,试图哄她入眠,但她一直哭,一直哭,就像是已经明白自己的哥哥和母亲身上发生了什么,而什么又将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他们,是没有未来的。
那个时候,纳特尔才刚刚八岁。
所以当六岁的西奥罗德和他年迈的祖母搬到这附近时,只有纳特尔愿意照顾他。他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近感,那时候纳特尔还不懂为什么,之后他就懂了,因为他在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那时,他已经成为这个街区最厉害的孩子,也许是他小小年纪,但打起架来什么都不怕的狠劲,如同疯狗一样吓退了比他大几岁的孩子,所以同龄孩子们,俨然将他当成了他们的“孩子王”。
可笑的是,当他从众人唾弃变成了现在这到哪都有认识的孩子愿意与他作伴的领头人,并没有浪费他多少时间,连半年都不到,只因为他足够狠,也足够“作恶”。
这个街区再一次用实际行动向纳特尔证明,什么样的人才配活在这里,而菜头这样腼腆内向的菜苗,是肯定不行的,他甚至比他从前还要弱小。
所以纳特尔决定照顾他,他必须让他懂得,在这里好人是活不下去的,你只有三个选择,要么搬出去,要么死在这里,要么……适应这里,顺应这里,服从这里,就像一只没有尊严的狗。
纳特尔家没有钱能让他们做出换个城市生活的费财费力的决定,而他也不想死在这里,所以……
久而久之,菜头变成了纳特尔走到哪他就跟到哪的小尾巴,他似乎在这个地方只能找到他这么个可以信任和依赖的朋友。每当他用依赖的眼神看着他时,纳特尔心底就会有一种满足感,他觉得自己起码成功了,虽然他还无法从真正意义上做到保护自己的家人,但他至少可以保护自己的“小弟”。这让他觉得自己八岁以来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他正在逐渐变强,逐渐长大,也总有一天,他能保护自己的家人,真正的。
然后……从这里搬出去?不,不可能的,这里的人,从出生开始就腐烂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