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侯办完事就告辞出了景帝寝殿，出来时看见不远处白玉台阶上有个人影坐着，再仔细分辨，那肥硕的身形除五皇子之外还能有谁？

没走？

端阳侯嗤笑一声。

这是在这里等着看笑话呢。

五皇子察觉到身后有人，立马跑过来：“见过端阳侯。”说着眼睛往里面瞟，乐道，“父皇气消了？”

他一脸幸灾乐祸，分明是想看好戏。

端阳侯眼珠子一转，道：“五殿下，陛下让你进去呢，你说话小心点，臣先告退了。”

眼见端阳侯开溜，五皇子右手握拳用力打在掌心中，眉飞色舞：“我就知道父皇不会轻易心软的。”

斗倒太子，再弄掉宋昭，剩下的皇子全是废物，谁还敢跟自己争皇位？

五皇子兴冲冲的进去，对着景帝背影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您别气坏了身子，为了老八不值当！”

景帝正激动的来回踱步，他恨不得明天一早就能看见宋昭说的那两样东西，五皇子忽然未经传召进来，又说这种话，景帝瞬间明白过来是端阳侯搞的猫腻。

虽是阳谋，但景帝的确很想教训他一段。

“老五，你这段时间往朕身边凑的很殷勤啊，这么勤奋，是打算将来当太子吗？”

太子？

父皇说要立自己为太子！

五皇子激动的心，颤抖的膝盖，扑通跪下，声音难掩喜悦：“父皇，儿臣何德何能啊！”

景帝眼皮子猛地一跳。

这傻儿子以为这是句好话吗！

景帝本来不怎么生气的，但现在真的被气到了。

“好，你好得很！朕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你们一个个都想气死真！你还真以为朕夸你呢？”景帝左右左张望，顺手抓过一把玉如意，对着五皇子后背狠狠的打！

五皇子顿时惨叫不断，想跑又不敢，只能抱着头大喊大叫：“父皇，儿臣做错了什么你要打我？父皇别打了，别再打了，疼啊！”

“你还知道疼！”

玉如意断成了两截，景帝用力扔到地上，气喘吁吁，手指不断颤抖着，显然是气到极点：“给朕滚去祖宗画像跟前跪着，好好反思！要是想不明白，这辈子都别起来了！”

五皇子惊慌失措的磕头：“是，儿臣遵旨，儿臣遵旨！”

景帝见不得他这窝囊样，一脚踹他后背：“滚！”

五皇子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吓得三魂六魄全丢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不敢耽误，一路哭着跑回去。

景帝好不容易才顺了气，一杯茶水下肚，还是觉得烦躁。

太子越来越让他失望，要不然他也不会真让五皇子跟在身边，但他心里一直清楚，老五还不如老八，眼皮浅也就算了，脑子也不好使，想什么别人一眼就能看穿，这样的人除非所有皇子都死光了，否则这辈子别想坐上那个位置！

怒极之后，景帝逐渐冷静下来。

他儿子不少，除去宋昭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膝下其他皇子并无十分出色之人，他千挑万选才选出太子栽培，想着自己还有时间，就算是个资质平平的储君，自己也能将他培养成守成明君。

但一次又一次，夜深人静时他也会怀疑自己是否太固执了，除了太子之外，或许其他皇子也可以。

可放眼望去，要么是母族势力太单薄根本支撑不起一个太子，要么是个人资质实在不佳，他连拔苗助长的念头都没有，要么就是五皇子这样的，有点势力，但脑子不够，做事情水平不稳，有时候他都想亲手弄死他。

景帝不自觉产生一股悲凉。

自己算不上千古一帝，但绝对不是个没有手段的皇帝，除去三年前西凉一战损失惨重外，自他登基以来，大盛逐渐强盛，自认勉强是个明君，可自己的儿子为什么没有一个能担当重任的？

儿子不行，又强敌环伺，景帝每每想到自己的处境就无比心烦。

西凉面上跟他们合作，想要联手对抗大乌，但他心里清楚，西凉一边想跟他们和好，一边又想吞并他们，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边境绝对不可能长久和平下去。

他之所以放任宋昭研制新式武器，一来提防西凉出兵，二来为强大自身，若有朝一日对上势力更强的大乌，大盛也未必会落下风！

他想着自己还有几十年的皇位可坐，若在此期间将边境稳定下来，下一个皇帝就算资质不出众，也不至于到国破山河碎的地步。

想着想着，景帝想到了宋昭。

即使他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去想，如果真有万不得已的那一天，宋昭或许才是最合适的那个……

想到这，景帝猛地攥紧拳头，内心一股强烈的抵触让他心口极不舒坦，强行将这个念头掐灭。

脑海里却不自觉的浮现出和宋昭有五分相似的发妻。

皇后自戕而死的那天，他匆匆赶到却只看到一副残躯，她死了，走的干干脆脆，匕首捅进胸口，血液将衣衫染得鲜红刺目，就好像当年那件红嫁衣。

跪在一旁的宫女跟他说，皇后是周家罪人，死后不入皇陵，尸身随他处置，唯一的请求就是善待他们的儿子。

善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