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夫人,赌坊上个月的账本都在这里了。”
说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身穿青色粗布短打,露出小半截结实黝黑的小臂,和其上盘根错节的刺青。
脸上靠近左侧眉骨,一直延伸到太阳穴的位置,有条长刀疤,将他本就有些江湖气的脸,更衬出了几分匪气,看着就不好惹的样子。
不过这人说话办事儿倒是条理清晰,也能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现在是受雇于别人,而不再是某个堂口的老大,没表现出那种可笑的嚣张跋扈,态度很是端正。
“咱们这几个赌坊虽然才开了一个多月,但有我张老三在,没人赶来找什么不痛快,很快就在京畿附近站稳了脚跟。”
“所以上个月的营业额相当可观,各个分店的情况全都详细记录在册,夫人看过账本就知道。”
说着,张老三从怀中掏出了好几个本子,经由刘氏身边的心腹嬷嬷,交到了刘氏手中。
这张老三原本是河东道一个黑白两道通吃,还算小有名气的人物。
只可惜之前跟错了老大,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所以去年冬天,他们整个帮派都被官府端了,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也都被判了流放。
但好巧不巧的是,刘氏年初那会儿因为连番刺激彻底黑化,除了想要掌控住侯府的产业外,还想同时发展自己的事业。
正苦于无人可用
之时,经一个信得过的娘家人,同时也是一个曾经与张老三有过命交情的人牵线,知道了张老三这号人物。
多番接触,发现张老三此人可用,刘氏便运作了起来。
先是借用古怀从弟弟定远侯那里偷来的印章,暗地里悄悄运作了一番,将张老三的流刑该为了劳刑,就是在牢房关押几个月或几年就能释放的那种普通惩罚。
然后又找了个身形差不多的人代替张老三服刑,真正的张老三则早已离开了河东道,转而在京畿帮刘氏做事。
刘氏深谙御人之道,知道像张老三这种江湖中人,最看重什么义气和尊重。
尤其这人以前在黑白两道还都有点地位,见过些世面,不比普通小喽啰好打发。
况且刘氏也是初涉赌坊这种灰色产业链条,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未免一个不小心把人惹得不快,张老三小心眼儿的把她在做的生意捅出去,坏了她的名声,所以刘氏的语气也十分客气尊重。
“这段时间多亏了张兄弟上下运作,能够认识张兄弟,是缘分,也是本夫人的荣幸。”
“账本有点厚度,本夫人得看一会儿,还请张兄弟稍坐片刻,然后咱们再来细说赌坊接下来的发展。”
“崔嬷嬷,上茶点!”
“是。”崔嬷嬷立刻应声退下,没多一会儿,就带着一溜端着茶水点心的丫鬟进了屋来。
张老三也的确吃刘氏这一套,顿时咧嘴一笑道。
“夫人客气了,能替夫人做事,才是小的的荣幸!”
“夫人慢慢儿看,不急。”
一边说着,张老三一边咧着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也的确没客气,弹了弹有点脏的衣摆,一屁股就坐在了刘氏下首处的一把椅子上。
两条腿大刺刺的岔开,脚后跟杵在地上,脚丫子头儿一晃一晃的,鞋子边缘和鞋底干掉的泥土,随着那富有节奏的摆动,有渣滓窸窸窣窣的掉在了干净整洁的地面上。
张老三对此全然不在乎,反正脏的又不是他家的地,他正一口一个小点心吃得欢呢……
而且当然了,他一个连鞋子脏不脏都不在乎的,自然不会在乎衣服脏不脏,吃相好不好看。
反正那点心是让他吃得稀碎,哩哩啦啦好多饼皮碎屑掉到了衣服上、椅子上,还有他周围的地面上。
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他那边局部下了场小雪……
在一旁陪着刘氏谈生意,嗯嗯嗯确切地说,是想要知道刘氏究竟赚了多少钱,并琢磨着怎么捞到自己手里的古怀见状,十分嫌弃的皱起了眉头。
毕竟古怀曾经也是差一点就当了侯爷的人,从小到大学习的礼仪,让他对张老三不修边幅的狂野做派十分看不上。
再加上古怀自从自暴自弃后,对自己的要求就松懈了
,表情管理这门课也抛到了脑后,以至于古怀的嫌弃之情表现得相当直白,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张老三又不是傻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不说见过多大的场面,对人心的敏锐度绝对是够的,自然察觉得到古怀的心思。
不过张老三并没有想要改变自己习惯的意思,还朝古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无他,实在是像古怀这种人,他以前见得多了。
就是个屁本事没有,偏偏心比天高的傻逼!
和定远侯府这对夫妻接触了也有段时间,这位夫人是个有想法,办事儿也痛快有章法的。
也就是错生在了权贵之家,要是生在他们江湖,肯定早就威名赫赫了。
嫁给这么个窝囊贪财又奇葩的家伙,真是怪倒霉的……
这么想着,张老三忍不住又朝古怀翻了个白眼儿。
而古怀那边,完全没想到这个毫无修养的蛮汉,居然还敢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