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说什么话么?”程泽很关心。
问诊,是诊断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病人自己的感觉,对治疗方案的制定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没有。”林栎燃叹口气,苦笑着,“军情处的人一直在录口供。”
“说了大概有多久呢?”
“从他醒来,到再次昏迷过去,也就是半小时不到的时间。”
“半小时?”程泽皱起眉,咂摸着。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出现了休克的迹象,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林栎燃知道他在疑惑什么,赶忙解释道说:“他的队员去世了,给了他巨大的精神刺激,跟他的病没有太大的关系。”
程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沉吟片刻,复又抬起头问道:“有人死了?”
“恩…是他的队员…是个…”
林栎燃正要跟他说少年的事情,沈燿擎下意识的捏了下他的肩膀,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剩下的半句话尽数的咽回了肚子里。
回过头来,沈燿擎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暗示他别说的太多。
虽说他们已经违规请了外援,但是有些东西,还是少说为妙。
沈燿擎对于程泽有着类似于本能的抵触,抛开林栎燃的问题不说,他也不喜欢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
话题重新回到队长的治疗方案上来,程泽已经大致了解了病情,心中也有了判断。
“我能,做什么…”林栎燃的声音极轻,无力又疲惫。
“尽可能的减轻他的痛苦。”程泽很抱歉的摇了摇头,补上一句,“在他离世前,这是你唯一能做的。”
他也没有办法。
林栎燃瞪直了眼睛。
连沈燿擎都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长长的一叹,沈燿擎的手很自然的就搭上林栎燃的肩,试图安慰他,但下一秒林栎燃就跳了起来,两手撑着桌子,难以置信的愤怒的吼道:“怎么可能!他只是侵入了子弹上的毒药而已,并没有被强迫的反复喂毒。他体内的毒素沉积,甚至都没有……”
没有少年的千分之一多…
少年已经死了,他无力挽回少年的性命,可队长的心脏仍旧坚强的在跳动着,已经跨过了最艰难的门槛,冲破了让人恐惧的鬼门关。
队长在地府绕了一圈后已经回到了大家身边,林栎燃一直认为,他的病情只是用药的问题需要斟酌和商量,而商量的内容不过是治疗时间长短的问题。
他从未想过队长会死。
尽管这种蛊毒他从未见过,但是有毒药在就一定有解药在,这是林栎燃一直安慰自己的,一直强迫自己去相信的希望。
他无法去接受,程泽宣判队长的死刑。
这个事实太过残忍和冰冷,仿佛将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成了冰,连思维都一起冻住,大脑一片空白。
林栎燃比任何人都清楚程泽的医术水平在什么位置上,他也知道程泽说没希望,那就真的是绝望。但他无法面对这个结果,他没办法跟少年交代。
少年临死前用生命写下那四个字,在他完全失去所有感觉的时候,用本能的爱,写给他的四个字。
请你救他。
我答应了,林栎燃心想,我答应少年了,我一定要拼下来这一回合,就算死神跟我面对面,我也毫不退让。
林栎燃坚持着,但程泽饶有深意的看着他,让他去想想自己都说了什么。
林栎燃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顿时重重的一拳砸向桌面,仿佛要把这坚硬的实木书桌给砸出一个洞来。
是啊,毒药的药性,一旦超过临界值之后,跟毒素沉积的数量就再无瓜葛了。
就像是鹤顶红,一滴入喉就会死,那么至于你喝一口还是喝一碗一锅,都不会改变注定毒发身亡的结局。
噬心惑魂一旦入体,即刻便进入死亡的倒计时。
喂毒多少的差别仅仅在于受刑者能够坚持活够多久。
林栎燃脸色苍白。
程泽知道他明白了,也就没有再说话,目光柔和的望着他,安慰他,眉眼间竟然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无比畅快的感觉。
尽管这种感觉一闪而逝,但却被沈燿擎狼一样的眼睛精准的捕获。
沈燿擎有些困惑。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隐隐的感觉到程泽有些高兴。
队长会死,程泽在高兴。
这说不通啊…
沈燿擎向程泽望去,想再找出些什么线索,试图解释清楚这个诡谲的笑意,但是程泽的脸上,再没出现过这种表情。
难道是错觉?
沈燿擎哂笑一下。
出乎意料的,林栎燃摇了摇头,并不打算放弃。
他开出了一系列的检查单和理疗单,其中甚至包括放射元素的入体放疗。他已经事先提取了队长的样本血液去做毒素分析,报告很快就会出来。
西医的中毒救治只能是单一的解药配毒药,一种药品缓解一种毒素,噬心惑魂的解药显然市面上不会有售,这种秘传于苗疆,极其隐秘的被施用的毒素,不光目前,林栎燃甚至敢断言,之后的若干年里都不会有西药来解决这一病症。
西医不行,那就中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