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饭,周二脸色还是不怎么好,他斜倚在软榻上,叶知秋就坐在一边,她手上拿着本书,正在给周二读诗。
这本诗集还是她前些日子看的。
“莫买宝剪刀,虚费千金直。我有心中愁,知君剪不得。”她一字一顿,只念完开头这句就没再接着往下念了。
叶知秋觉得眼睛涩涩的。
她心中也有千般愁,不知道谁剪得。
“岁岁怎的不念了?”周二装作没有看到叶知秋悲伤的表情,若无其事的问道。
“我觉得这个不好,我给二爷念下一首吧。”叶知秋愣了一会之后回过神来,对着周二牵强的笑了笑,伸手就想就这一页翻过去。
周二一把按住她的手,制止了她。
“我觉得这个挺好,岁岁接着念吧。”他唇边笑意点点,叶知秋觉得那笑容有些残忍。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拒绝。
“莫磨解结锥,徒劳人气力。我有肠中结,知君解不得。”她又接着往下念,话里满是平静。
周二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示意她接着往下念。叶知秋一手捧着书,一手在袖中握成拳,面无表情的接着念下去。
“……莫近红炉火,炎气徒相逼。”
“好了。”念到这一句的时候,周二忽的喊停。
他
起身坐了起来,伸出手去将那本书从叶知秋的手中抽了出来,合上书然后放到一边。叶知秋只觉得自己的脸都木了,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
她不说话,他伸手抚上她的脸,指尖轻移来到她的眼角,叶知秋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是泪流满面。反应过来的叶知秋忙伸出袖子去擦自己的眼泪。
真是丢人,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呢。
周二拂开了她的手,仍旧是轻柔的为她擦着脸上的泪。
“岁岁在想什么?为何要哭?”周二的声音轻轻地,像是羽毛拂过叶知秋的心尖一般,叫人觉得酥酥痒痒的。
要她怎么回答?
因为想到周二这般好,可是她心中有万千愁绪,半点儿都不能对他吐露。因为叶知秋觉得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知道以后要怎么走下去。
这些她都不能对周二说。
不知道怎么回答,又不会撒谎,叶知秋索性沉默不语。
“岁岁心里有什么愁?为何不同我说,可是怕我也剪不得?”细细的拭去叶知秋眼角的泪,周二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双眼问道。
他这么一问,她原本灵动的双眼又迅速蓄满泪水,泫然欲泣的模样,看上去真
是楚楚可怜。
目光划过小巧的鼻子,往下是微微泛着水光的双唇,下唇被她轻轻咬着,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一般。
他忽的想起那日她给自己喂药的事,喉结轻轻滚动。
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意自己这个小妻子,不过是觉得她有趣,想着留下来解个闷,于是对她的事也并不关心,更不会想要知道她为何会嫁到周家来。
如今呢?如今周二却是有些不想知道了,了解得越多,他便知道,叶知秋嫁到周家的原因不会是那样简单,总归这样安宁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了,倒不如就这样,不去管不去问,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爷,奶奶,不好了。”芥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周二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低下头去,他与叶知秋两人唇于唇只间,隔着不到三指的距离,再看对面的叶知秋,上齿死死咬着下唇,身子也紧绷着,他心底觉得好笑。
芥子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周二松开叶知秋,冲着外面道:“进来吧。”
芥子进了屋来,低垂着头,并没有注意到周二和叶知秋之间奇怪的氛围。
“爷,奶奶,大爷的人又来了,这次他们手里都拿了棍棒。”芥子还是颤悠悠的语气。
鱼七出门去
了,如今院子里就只剩她这个小丫鬟,虽然门口有周夫人的人守着,但是芥子觉得,大爷的人很快就会冲进来的,如今她连出去给周夫人送信都做不到。
周二松开叶知秋之后,叶知秋紧绷的身子才慢慢缓了过来,方才周二那样的举动,真是将她吓了一跳,她又不敢有什么动作,生怕伤着周二。
原本叶知秋还觉得有些难堪,但是听了芥子的话,那点儿难堪也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悦与愤怒。
周理这是吃饱了撑着是吗,没事就往周二的院子里跑,既然说芸儿奄奄一息,那就去请大夫啊,到周二的院子里来闹什么?
“你告诉他,二爷睡下了,有什么事等二爷醒了再说。”叶知秋语气冷冷的。
她现在连见都不想见周理。
“奶奶……”芥子抬起头来看叶知秋,有些欲言又止的,叶知秋倒也没有催她,只是静静地等着芥子接下来的话。
“大爷说了,他要见奶奶。”芥子接着把话说完。
方才她听到这个的时候也是愣了好久,虽然说都是一家人,但总归是男女有别,大爷若说要见二爷也就算了,怎么偏偏就指名道姓的说要见奶奶呢?
这要是传出去,也会有人说闲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