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易水居之后,叶知秋让周二在马车里歇了一会,又喂了他一些东西,见他似乎好了些,这才吩咐鱼七回去。
如今周二已经能自己坐着,双眼也不似方才那般混沌无神。马车里,两人相对而坐,叶知秋端着盘子,正吃得津津有味,没想到,这易水居的东西,还挺好吃的嘛。
“岁岁。”坐在她对面的周二忽的开了口,叶知秋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盯着盘里的点心,含糊的应了一声。
叶家如今都是赵氏准备每日的吃食,她烧得一手好菜,便是周二回门那日,只略略吃了两口,后来也对叶知秋夸赞过赵氏的手艺。
但是叶知秋却知道,其实爹爹才是家里厨艺最好的人。
她小时候嘴挑,不愿意吃饭,这可把爱女如宝的叶父给急坏了,打也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于是只好从吃食上面下功夫。
读书人都说君子远庖厨。
在发现女儿挑食之前,叶父进厨房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不过这些跟自己放在心尖儿上的女儿比起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于是叶父便开始向赵氏学习怎么做饭,怎么炒菜,这些还不够,他又看了不少
食谱,整日就研究怎么给叶知秋做好吃的。
但是叶知秋丝毫没有给自己的爹爹一点儿面子,不管叶父做出来的饭菜如何受赵氏的称赞,叶知秋都没有多大兴趣。也就是那个时候,叶父发现叶知秋似乎格外喜欢点心,尤其是城南的桂花酥。
后来叶父还是照旧给叶知秋做饭,只不过点心变成了奖励,她若是好好吃饭,那叶父就给她买点心,若是不好好吃,那就什么都没有。
“岁岁。”见叶知秋不知在想些什么,周二又喊了一声。
叶知秋回过神来,将手中的盘子放下,擦了擦嘴角和双手,然后坐直了身子望向对面的周二。
“二爷叫我做什么?”她话中带了些不满。
没见着她在吃东西吗,打断别人吃东西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岁岁如今不盼着我死了吗?”周二轻笑道。
原是想问:你为何要提那样的要求,为何要救我。只是话一出口,却又变成了这样的调侃。
叶知秋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我什么时候盼着二爷死了,二爷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从未说过这种话,自问也从来没有过这种念头。
“岁岁为何
救我?”思索片刻,他还是直接问了出来。
叶知秋也楞了一下,她出了易水居,便把那件事扔到脑后了,没想到如今周二还记着。
“因为想要等我七八十岁的时候,还有人说我是小姑娘,还有人给我买灯。”叶知秋说得风轻云淡,好似救周二这件事真的只是为了自己。
周二不答话,只是轻声笑了笑。他哪里不知道她这话是在安慰自己。
“二爷既然说了,等我七老八十了,在二爷心中仍旧是小姑娘,那我自然不能让二爷那么早死,不然等我老了,别人就会说:她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这多难听。”说着,叶知秋还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就好似真的有人在她耳边说着这些话一样。
周二轻笑出声,小姑娘还是小姑娘,听不得难听的话。
只是哪里就有那么简单呢,便是如她所愿,让易水居的人治好了自己,他也是不能陪她到七八十岁的啊。
“岁岁嫁给我时难过吗?”周二忽的又接着问道。
他还记得,刚开始的那些天,她整个人好似都蒙上了一层悲伤,回门那日,连下马车都觉得害怕。
那时候小姑娘一定难过极了罢。
“那
二爷娶我的时候难过吗?”叶知秋楞了一下,也并没有立即回答周二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周二摇头道:“不难过。”
他有什么好难过的,那时候只是觉得,等他回到周家还要将人打发走麻烦了些,如今看来,的确是麻烦极了——他没能成功地将人打发。至于难过,这倒是不曾有过。
“可是我很难过。”叶知秋开口道,她望着他,双眼瞬间蒙上一层薄雾。
这句话,仿佛一下子将她拉回了刚嫁到周家的那段日子。
他当然是不难过的了,他有什么可难过的呢,毕竟她是嫁给他冲喜,就算冲喜不过是无稽之谈,但是娶了自己,周家的人心里也算是有了一点儿安慰罢。
可是她不一样,那时候叶知秋只觉得像是天塌了一般。
青梅竹马的爱人迟迟未归,将她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八年的爹爹,不说缘由,以死相逼要她嫁人……她还什么都没有弄明白,就已经成了周家的二奶奶。
她怎么会不难过呢?
“那岁岁现在还难过吗?”周二又接着问道。
虽不知她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但是从叶父和赵氏对她的宠爱程度来看,想来也不
会差到哪里去。自己在外面名声也算不上好,嫁给自己,她是该难过的。
叶知秋依旧点头,轻声应道:“现在也难过。”
她的声音细细的,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一般。
“岁岁为什么难过?”周二眉头微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