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半个时辰回来一次的探子,已经有两个时辰未曾来报。
“咳咳,咳咳咳……”
沈常安抬手捂嘴,只觉得喉咙里一阵麻痒,咳出几点血腥。
巫医拉过他的手施针,许久,才让沈常安缓过劲来。
巫医:“先生不可过多思虑。”
沈常安反手抓住巫医手腕:“阿古勒,一定会胜。”
巫医心里没底:“他必须胜。”
沈常安点点头,接过帕子擦拭。
然而还未来得及喘息片刻,便听迟迟未归的探子,踉跄着从营帐外跑来。
来的并非先前探子,忽然换人,想也知道出了什么事。
北面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浓重的血腥气,把燎原都镀了层死气。
探子的软甲上有刀口,胸前甲片断了半截,露出内里还在冒血的皮肉。
探子几乎是摔进来的,跑得太急,喘得连句整话都说不清楚。
沈常安心下一咯噔,握着的拳头指节发白。
巫医急忙上前搀扶,喂了些救命药,又脱了探子软甲,快速在伤口上撒药粉止血。
探子心系阿古勒,顾不得巫医,伸手一把拽住沈常安衣袖。
沈常安面色煞白,一颗心悬在半空。
探子扯了扯嘴角,笑道:“胜了……我们胜了!”
沈常安后退一步,脊背撞在身后的矮柜上。
他愣怔片刻,随即抑制不住地想笑。
胜了,阿古勒胜了!
可惜高兴了不过片刻,便见另一名探子,心急火燎地跑进营帐。
“沈先生!出事了!”
沈常安的狐裘在风雪中被吹得呼哧响。
他被探子一路带出军营,朝着火光冲天的战场疾赶。
寒风吹得他脸颊生疼,疼到后来只觉得麻木。
出事的地方围着不过三名士兵,这些人穿着轻装软甲,是阿古勒专门训练的战探。
沈常安疾步上前推开探子,随即脚下虚浮,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将士之后的雪地里,华硕浑身血污只一件单衣。长发凌乱,双眼麻木,好似被抽走了生气。
雪花犹如棉絮,夹着风雪无情地向下飘零。
有白雪落在华硕的长睫上,顺势而下,化作水滴从眼角滑落。
沈常安嘴唇发颤,好似有千斤重物压在他的脊背上。
他猛地推开要扶他的士兵,几个踏步,摔跪到华硕身侧。
“……华硕,华硕……”
那麻木冰冷的躯体尚且还有一丝温热,鼻息仅剩的暖气随着风雪被快速吹散。
华硕动了动眼皮,吃力地看向沈常安。
沈常安的眼眶变得血红,手脚忙乱地脱下狐裘,盖在华硕身上。
华硕用尽全力伸出手,还未举起,便被沈常安牢牢握住。
“……是谁?是谁?”
沈常安如鲠在喉,痛恨自己无能。
华硕的眼眸没什么光亮:“不哭,常安不哭……”
沈常安用额头抵着她的手,眼泪顺着手掌而下,掉进积雪之中。
华硕:“回家吧常安……回家去……”
沈常安的肩膀微微发颤,他不停地重复着问:“是谁?是谁!!!”
他抬起头,忽然看到华硕另一只手里,死死拽着的兽骨面具。
一股寒意直冲脊梁,他愣怔地跪坐着,许久都未再说出半个字。
华硕气若游丝,说话变得断断续续:“常安,快跑……别在,被利用。他会,杀了你……你我,不过都是,棋子……”
“不,不会的。”沈常安声音发颤,“他说过会救你,他说过的,不可能……他不会……”
华硕被握着的手逐渐变得冰冷:“……我的常安,莫要,再被骗了……回家吧……”
沈常安:“……”
凌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火光将四周照亮。
积雪之上跪坐着一个人,鹅毛大雪几乎将他的身躯掩盖。
阿古勒刚打完一仗,浑身戾气未退,战甲上皆是干涸血迹。
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默不作声的沈常安。
华硕的尸体被沈常安抱着,过了太久,怀里的公主早已僵硬。
阿古勒勒着缰绳,驱使着战马走到沈常安跟前。
“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冰冷地质问。
沈常安未动,只问他:“是你派人杀了她?”
阿古勒拧着眉宇,没好气道:“是又如何?伽兰公主,本就不该来我西麟。”
沈常安抬眼,说话时带着恨意:“她不过是个女子。”
阿古勒冷哼一声:“女子?你可知这女子是伽兰国的公主,是那狗皇帝的亲信?她来西麟的目的只有一个,搅乱风云引起内战。”
沈常安情绪激动:“是她放出的消息救你!”
“是她算准了你沈常安会利用机会,借此挑起领主和三首之战!”阿古勒加快语速说出真相。
“若不是我让探子提前拦截,你可知此刻的伽兰军会在何处?”阿古勒勒着缰绳,驱使着战马从沈常安的前方走到身侧。
沈常安没有反驳,咬牙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