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的青袍云履,背着木剑,头戴纯阳巾,手持引魂幡和招魂铃,嘴里喃喃念着经文,以一种特殊的节拍摇着招魂铃,缓缓地从灯笼连接的路上走过。
他是天刚擦黑的时候从当年钟爱国救人的河边一路招魂过来的,慢吞吞地在路上走了几个小时才到化平村,钟大爷就等在村口。
引魂幡上正反双面皆是三行竖字,正面写着死者钟爱国的生辰、大限,和接引人,背面则是通用的几句招魂语。
钟大爷抱着儿子的旧照片跟在张梦蝶身后,神色悲戚,不知何时起,两只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耳边清脆的铃声飘摇,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当年儿子年轻帅气的脸。
手中的照片已经很旧了,放大后更加模糊不清,他的记忆似乎比照片还要可信,回想起儿子的音容笑貌仍旧清晰无比。
‘爸,我分配到派出所工作了,以后就是一名光荣的民警了!你看我这身警服好看吧!’
‘我还以为当民警能办什么大案呢,没想到天天都是处理乡里乡亲的琐事,不过也还好,上周我替刘大叔找回了他家丢的牛,现在的偷牛贼胆子真的大……’
‘爸,我知道你和妈都想我快点娶个媳妇儿,我保证,明年年前带姑娘来家里让您二老看看,你们就别忙着给我介绍姑娘了……’
到最后儿子也没把人姑娘领回来,这些话从记忆中悄悄浮起,钟大爷发现自己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楚,甚至能回想起儿子当年说话时的神态……
儿啊,这么多年了,该回家喽!
甘脆儿在宴席旁等着,怀里揣着柳叶水,这是等会儿要滴进菜里的,柳叶通阴,菜里滴了柳叶水才能让游魂们享用。
当时张梦蝶嘱咐过要等他来了才能滴柳叶水,不
然正主还没到,菜都被吸引过来的游魂野鬼吃完了。
甘脆儿还有些惊讶,原来鬼也要抢菜啊!
这多新鲜呐,人天天有饭吃都会抢,鬼难得吃上一顿能不抢吗?
甘脆儿一想也是,现在柳叶水就在她手里,捏的紧紧的,十分紧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随着她的黄泉席摆好,身边是越来越冷了,这山边晚上降温也太厉害了……
甘脆儿边想边等,她已经远远地听到铃铛声了,应该快到了吧?
她摸了摸冰凉的小臂,早知道降温这么厉害,应该带件外套来的,有点冷了。
‘饿……’
突然,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响起,甘脆儿一怔,四处张望了下,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好饿……’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这次稍微清晰了一丢丢,甘脆儿的脸色唰地一白,这感觉似乎跟那天半夜她起来煮面时一模一样。
当时她炒完香辣扑鼻的臊子,也有这么个模糊的声音,不停地喊着饿……
甘脆儿不由自主地往旁让了一下,今晚黑漆漆的天空上月光暗淡,星星也很少,张梦蝶算的这日子果然不错,光看这天色她就觉得小道士的本职工作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而且他说的果然没错,半夜做饭,容易招鬼!
甘脆儿决定以后非必要绝不在半夜弄吃的,香的是鬼,担惊受怕的是她。
‘饿啊……’
‘呼呼,好饿……’
甘脆儿觉得围过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它们的声音比先前听得清楚多了。
‘倒一点……’
‘想吃饭……饿……’
甘脆儿有点麻了,开始有点害怕,但待了一会儿后她发现,除了气温低点儿好像也没啥事,果然小道士说得对,这些鬼只能口嗨几句饿,没办法对她做些什么。
这下她就不怕了,只是还在后悔没带外套过来。
终于,招魂铃的铃声近了,甘脆儿看见小道士和钟大爷正朝这边走来,张梦蝶神情肃穆,看着比平时那个多少带点搞笑气质的小道士靠谱多了。
他们身边盘旋的夜风将招魂幡吹得猎猎作响,今晚的风有这么大吗?甘脆儿终于觉得有些诡异了。
是的,那些只会喊饿的游魂野鬼跟诡异完全沾不上边,听多了还觉得搞笑。
张梦蝶没有跟她打招呼,嘴里一刻不停地念着经文,走到灵台前他示意钟大爷把亡者照片放到旧衣上去,然后抖落招魂幡盖在上面。
地上的火盆里放了不少纸钱,张梦蝶执起一张黄符,念念有词,正当不远处旁观的甘脆儿以为他要像上次点香一样拿出打火机烧符的时候,小道士手腕一翻,那张黄符竟然无火自燃。
“!”甘脆儿看得瞪大眼,不是,你这一手咋跟之前不一样啊!
那次小道士去她家磨刀吃茄丁捞面,当时他拿出一根香点燃的时候,用的可是一块钱一个的塑料打火机!
这次怎么玩帅的,帅的她都不敢认了!
帅不帅的张梦蝶不知道,他点燃黄符扔进火盆中,里面的纸钱也瞬间燃了起来,同一时刻那股风似乎也突然停了,他的道袍不再随风飘动。
随即张梦蝶收势回身,朝甘脆儿看了一眼。
甘脆儿还盯着那火盆有点不敢相信呢。
张梦蝶:“……”
他走到甘脆儿面前,轻声提醒:“善女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