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个说的情真意切,长得也是出挑的标致漂亮, 不够漂亮的根本连站到顾明衍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然后挨个把自己的心当着顾明衍的面生生剖开, 滴滴答答地流着血。
顾明衍淡淡地笑着,像是认真听着, 其实心里对那颗血淋淋的真心大概连瞧上一眼都懒得瞧, 最后三言两语, 四两拨千斤, 体面又委婉地统一把每一个都打发走了。
每一个人都说顾明衍真的很好,待人温柔又没有架子, 可他们没有一个真正见过顾明衍残忍的一面。
沈钰这么枯坐着不肯吃药,管家和一干医护人员也拿他没办法, 最后总算劝动他去病床上休息。
后遗症发作起来昏天黑地,沈钰倒在病床上,眉头紧锁。
这样剧烈的头痛是不可能睡着的,见他如此痛苦,管家赶紧从箱子里拿出少爷的御用枕头,递过去——
这枕头白乎乎的,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尾巴带了一个小标签,倒是个名贵牌子,价格不菲,管家一直以为沈少是喜欢这个牌子的东西,便把床套枕被一律都换成这个名牌,但沈少对那些崭新的枕头被子都无兴趣,只要这个旧枕头。
后来听说,这是沈少还没当沈少的时候就私藏的宝贝枕头,去哪都要带着,发病了就拿出来抱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癖,管家不理解,只能选择尊重。
捏着柔软的枕头,沈钰硬捱着病痛,一直捱到黄昏日落,到了晚餐时间,管家端着餐盘进来,听见病床上的少爷低声问:
“邻居还没入住吗?”
管家脚步一停,不知要如何回话。
这里的洋楼实际是两栋小洋楼连在一起,是宝格丽酒店的蜜月专属海景别墅,双人共享花园游泳池和私人海滩。
沈少的邻居,那自然就是……
“少爷,邻居可能…不一定会入住了。”
管家声音有些抖,几乎不忍心说下去:
“顾总…今晚去片场探班了。”
沈钰一顿,手僵在空中,很快缩回去,碗筷也不拿了,饭也不吃了,他摁着太阳穴,把头疼欲裂的脑袋埋进那只枕头里,什么都不想听,管家也不敢再往下说。
默默站了五分钟,他正想着要不要劝一劝,多少还是要吃点东西,就听少爷发问:
“他跟谁去的?”
管家不敢撒谎,如实道:“跟…路堂霖,最近加入明世的那个演员。”
沈钰病痛中笑了一声,下午咳得太厉害,现在连笑声都是哑的,
那个姓兰的被他在饭桌上“倒酒封杀”那么一吓唬,估计正等着某位总裁来安慰,再带个路堂霖去,向剧组知名导演引荐一二,以后正好做“兰熙城第二”,顾明衍这生活过得真是滋润极了。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沈钰抱着软软的旧枕头,身上发冷,心里更冷,头的内部像有几千根冰针一下下扎着脑仁,尖锐地疼,只能去想很多事情来分散注意。
他想起小时候爸妈偶尔吵架,爸爸带着他走了很远的路去买蓝色的矢车菊,要带回家哄妈妈开心,回去的路上碰到单位的同事,直夸他爱老婆,结婚这么多年还能这么浪漫?
爸爸那时笑一笑,没说什么,等那叔叔走远后,小沈钰就开始收听爸爸的教育频道,儿子,老爸今天教你一个道理:
你长大以后要是觉得结婚就彻底完事了,万事大吉了,那就大错特错啦。
结婚,才是一段感情刚刚开始经受考验的时候。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段伟大的爱情是在外人的阻挠下破灭的,反倒越是阻挠越是至死不渝,再伟大的爱情,也会被两个人自己一点点消磨光。
有一天你妈妈回过神来,忽然发现怎么曾经那么心动的男人,现在看着竟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他绝不想和她走到那一天,看着曾经最美好的一朵花慢慢长出了斑驳的霉菌,到最后彻底腐烂。
爸爸现在做的,就是要坚决铲除这个霉菌生存的可能性,你懂了吧?
五岁的小沈钰听不懂,今天的沈钰不想懂,他不知道,他和某人之间开出的那朵最珍贵的玫瑰,十几年来费尽心血地养护着,现在是不是…也要长出霉点了?
他提起那张被偷走的纸条,顾明衍开始变得一脸茫然,像记忆被侵蚀了一样,已经不记得那是什么东西,甚至,现在竟也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还能心情大好地带着旗下艺人去片场看戏!
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枕边,伸手摁一下,上面没有任何新消息,屏幕上显示着今天的日期:
六月四日,三年前,他们分手的日子。
*
顾明衍回来的时候,一路上都感到奇怪。
电影片场的住宿条件较为一般,他不想住,兰熙城和导演他们热情得他也有点烦,路堂霖住片场那边想跟演员导演多交流,顾明衍还是想回来入住豪华的海景别墅。
夜深了,宝格丽酒店的接引服务人员对他依旧热情周到,但很莫名地看了一眼他无名指上的婚戒,然后对他露出了无比甜美的微笑,真诚地祝福:
“Happy wedding!”
顾明衍:?
驱车引路,一路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