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 田文闻言一惊,转身看着牢房内的李魄,不是因为李魄这荒唐的提议而惊讶,而是田文真的有这种想法。 田文摸着下巴想了想,又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苦笑道“不至于,一把剑而已,至于上观山吗?” 李魄站了起来,认真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去的” 李魄的声音斩钉截铁,田文不由得愣住了,呆呆的抬头看着牢房内的男子。 李魄是一个为信念现身过的人,田文亲眼见过的,他相信李魄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会这么做的。 田文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练武场,有些逃避,又有些自我否定的激动道“那可是观山派,那只不过是一把剑,能值几个钱?上观山是会送命的” 李魄只是笑笑,说道“上不上,那得问你自己,你纠结的不是一把剑,而是道义,是坚守道义,还是圆滑世故,道义不易坚守,世故总有遗憾” 李魄说完,不再言语,田文也坐在地上沉默着。 是舍身取义,还是明哲保身,田文已经想了不知道多少天,却都没有答案,古今圣贤也写下了不知道不少书,也依然没有答案,田文又怎么想得出来。 “帮我一个忙吧!”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魄突然说道。 李魄是田文的救命恩人,田文本就对他心怀感恩,他的忙,田文自然不会推脱,转身问道“什么忙?” 李魄拿出一个信封递出牢房,口中低沉的说道“帮我交给我的妻子,告诉她,李魄辜负了她,让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田文接过信封,猜到这里面想必是一份休书。 李魄窝藏罪犯,按律,至少也是一个流放,与其让他的妻子守寡,枯守岁月,毫无希望的熬日子,不如改嫁。 看着手中的休书,田文又想到李魄刚才的话,舍身取义?明哲保身?李魄不也害的妻子无依无靠了吗? “你后悔吗?”田文摩挲着信封,问道。 李魄笑了,笑完之后说道“世事总有遗憾,都不过是选择,不是吗?” “选择吗?”田文喃喃自语道。 李魄回答道“关键的,就是选择啊!” 田文的心又乱了,拿着信封来到廊亭,跟罗叔说了送信的事,罗叔没有反对,还让他到了福德村后,看看唐意还在不在,在的话,问一问他为什么。 唐意不告而别,县衙里的人都想不通,田文更加想不通,若是遇见,自是要好好问问。 汪都头则是让田文骑着他的马去,不必再去军营借马,他今天可能要在县衙喝一整天酒,让田文顺带替他喂一下马。 出了县城,田文径直往南而去,今天虽然没雨,但地面依然泥泞不堪,经过那么多天的雨水浇灌,一两天可晒不干。 一路上是南县难得的热闹景象,被半个多月的阴雨天困在家中,难得天气晴朗,百姓们就算无事,也乐意出来走走。 骑马走在山间,看着被连日雨水清洗得干净透亮的山河,感受着拂过松岭的山风,与温暖的阳光,笼罩在田文心头的阴霭也散去了不少。 兜风散心,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时间接近正午,田文总算来到了河间镇,照例吃了点东西后,田文就朝着福德村走去。 奇怪的是,一路上有不少同行之人,手中提着装满香烛纸钱的提篮,像是要去烧香。 略一琢磨,田文就明白了。此前福德村的井中龙闹得沸沸扬扬,没过几天就开始下雨,还一连下了半个月,这种从未有过的恶劣天气,在一般人眼中,必然与那龙王有关。百姓们前进的方向,以及路上闲谈时的只言片语,都佐证了这一点。 没走多久,田文就来到了那日看见楚朝风的地方,此时河水已然退去,之前被洪水淹没的河岸也露了出来,一片狼藉,随处可见各种倒伏的灌木与杂草。 在河边驻足片刻后,田文再次崔马启程,前往福德村。 来到福德村山脚下,只见那上山的陡坡上挤满了人,坡上全是泥,湿滑难行,时不时就有人摔倒,然后从坡顶一路滑倒坡脚,裹得满身污泥,好似一个泥人。 一些人老弱自知爬不上去,干脆就在山脚烧香跪拜,一时间烟雾萦绕,呛得山上山下的人连连咳嗽。 田文自知不可能骑着马爬上山顶,便将坐骑交给了一个在山脚摆摊的商贩看管,自己则按照记忆,顺着前些天上山的那条路径,从山体侧面爬上了山。 见进村的道路上全是人,田文便打消了走大路的打算,沿着田埂一路进了村。 只见之前满溢的湖水已经消退,原先巨井的位置成了一个湖,湖中还有村民们制作的木筏,上边摆着一尊盖着红布的龙王神龛,湖水四周全是香客,他们围着湖水不停的磕头跪拜,求姻缘求财富,甚至求子求官的,也不管这些归不归龙王管,他们只顾磕头。 田文身为一个局外人,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来,要是让母亲知道了这里,肯定要嚷嚷着来烧香。 这古怪的想法,让田文自己也哑然失笑。 离开湖畔,田文朝着村中铁匠铺走去,看到那拐角处露出的瓦檐,田文心中突然生出一丝迟疑。 李魄是他抓走的,如今又来送休书,都不是什么好事,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魄妻子,更不知该开口。 迟疑只出现了一瞬,田文便大步朝着铁匠铺走去。 这些日子的经历,至少让田文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与其费尽心思去考虑那些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事,不如直接去面对。 如今李魄不在,铁匠铺自然是关门歇业,铺子的门板全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