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支莲藕金簪。 莲花如簇,莲蓬荷叶栩栩如生。 倪素几乎是在看见它的那一刻便立时想起,她的母亲似乎也有一支相似的金簪。 记忆里,她儿时常见母亲戴它,但随着她与兄长长大,随着父亲意外离世,母亲的衣着越发素净,金银首饰也少了很多精致的式样。 雪落金簪,犹如盐粒般晶莹。 倪素回过神,抬起眼睛对上面前这位衣冠端正的周副使的目光,“即便官家的旨意还没下,小周大人你这么做,无异于与黄家作对。” “此事你不必担心,” 周挺看着她,他历来习惯于沉默,但今日他却想对她多说一些,“倪姑娘,我母亲此前来过你的医馆,你们已经见过面,今日这些聘礼,也是我请母亲匆忙备下的,她说,若非事出紧急,她亦不愿唐突姑娘,来日我母子,再周全礼数。” 倪素隐约还算记得那位夫人。 但片刻,她后退一步,在周挺一瞬黯然的目光注视下,她双手压在腰侧,稍稍屈膝,“对不住,小周大人。” 周挺握着金簪的指节紧了又松。 他本该止于此,却禁不住脱口而出,“为什么?” 倪素想了想,问他道,“小周大人可还记得,之前我在吴府门口发现了两枚银针,并将它们交给了你?” “记得。” “若我此时再问你,可否让我为吴岱治癫病,你的答案还是一样吗?” 寒雾浓浓,雪落满肩,周挺站直身体,“是。” “但是倪姑娘,我并非轻视你的医术,我只是不想你卷入那些争端,亦不想你过得太辛苦,我不是要以男女之别来约束你,我的本意,是保护你。” 洪流汤汤,而逆流直上之人,一定会很辛苦。 但她本可以不必那么辛苦。 倪素双手拢在袖中,却依旧僵冷得很,雪粒沾了她满鬓,她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笑了笑,“那么,你的回答,也就是我的答案了。” “谢谢你,小周大人。” 她认真地说。 他是愿意为她遮蔽风雨的人,却并非是与她同担风雨的人。 周挺沉默片刻,将金簪收回,风灌了满袖,他平声道,“官家的旨意应该很快就要下来,你我只有先一步假成亲,一年后再和离,如此才能逃过这一劫。” “不必了。” 周挺眼 底流露一分诧异,“那你要如何?果真要嫁给黄立?倪姑娘,他……” “不是。” 倪素摇头,“黄相公是西府相公,何况宫中还有个贵妃娘娘,我若与小周大人你成亲,哪怕是假的,也一定会让你惹得娘娘与黄相公不快,你来帮我,是做好准备,顶住各方压力,但我却不能因我之私,而令你陷于险境。” “我不成亲,与谁都不成。” 被搬进后廊里来的箱笼撤了红绸,又都被人搬了出去,那媒人也没有再露面,周挺转身要往正堂外面去,却又倏尔止步,他回过头,看向那个裹着厚实的绒毛披风,身形却依旧纤瘦的女子,忍不住关切一声,“你自己,可以吗?” 拒绝他的帮助,仅仅依靠她自己一个人,她可以摆脱这一桩宫中娘娘意欲强加给她的婚事么? “我可以。” 倪素说。 周挺“嗯”了一声,再多的话被他按压下咽喉,最终,他只道:“若有难处,你一定来夤夜司寻我。” 周挺等人走了,青穹才从马棚那儿挪过来,“倪姑娘,你不与周副使假成亲,又要如何拒绝黄家的婚事?” “难道,你要绞了头发做姑子不成?!” 青穹吓得不轻。 “做什么姑子,”倪素笑着摇头,“青穹,你去将咱们的柑橘收拾一些,我记得还有一颗人参我去找。” “上哪儿去?” 青穹摸不着头脑。 倪素一边往房中去,一边道,“黄相公送的牌匾如此有用,我若不上门拜访,岂不失礼?” 屋中明烛,而供果在香案上成堆,倪素看着那只空空的药篓,片刻,她将兽珠随身带着,便去找人参。 今年的冬天格外得冷,黄宗玉下了朝便坐着自家的轿子回到府里,人到了他这个岁数,身子常是乏的,哪怕坐在房中,由家仆添了几回炭,那朔气也直往他骨头缝子里钻。 “主君,官家果真是这么个意思?” 黄宗玉的正妻林氏服侍在侧,“我听说,那倪小娘子不过就是个雀县来的孤女,小门小户,如何与咱们二郎相配呢?” “只你当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