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巴咽下,仰头睁着乌灵灵的眼睛说:“还要。”
她委屈,到嘴里就化开了,“我没嚼到。”
几个大人失笑,最后蔓蔓捧着小碗青稞粒儿,坐在小椅子上,眯着眼晃脚心满意足吃了个半饱。
等到吃上麦索,已经将近黄昏,这里天黑得晚,眼下还亮堂。姜青禾看着碗里一段段嫩绿的麦索,像很细的绳索。用烤熟的麦粒经过手磨子一点点磨出来的,徐祯手劲大,磨得特别细腻。
拌上点油泼辣子、蒜泥,嚼到嘴里有最新鲜的麦香味。麦索只能现做现吃,隔夜就馊,四婆做了不少,叫徐祯敞着肚皮吃,怕他吃不饱。
徐祯苦笑,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远处春山边染上霞光,四婆捧着碗咽下嘴里的麦索,转头教蔓蔓,“烧霞出来了。”
蔓蔓念,“sao霞,”她念不好就紧紧闭上嘴巴,开始不熟练地用勺子舀麦索,唇边糊了一圈,徐祯给她擦嘴巴。
姜青禾一小嘬一小嘬吃着麦索,抬头看晚霞,她喜欢塞北方言里的用词,很有趣。晚霞叫烧霞,到黄昏他们会说“暖和跌窝”,等天明拂晓那又是“暖和冒花花”。
以及四婆送他们出门说:“走吧,别等黑达麻糊看不清路。”
“婆婆,明天我来,”蔓蔓扭头喊,四婆让她早点来。
但等出了门,蔓蔓开始数数,每次路过这三十九棵树,她就会用手点着一颗颗去数,嘴里念念有词,“一棵,两棵…九棵,十三棵,十五棵…一百,一千棵!”
个头矮矮,数数口气却很大,每每从一数到九就开始胡说八道。偏偏姜青禾跟徐祯要是敢出声打断,小娃就会闹着要回去重新数。
索性她数到一千就会消停,到屋里姜青禾喂她喝水,然后问,“今天想你爹娘了没?”
“想了,”蔓蔓眼睛咕噜噜转,掰着手指头数,小嘴叭叭:“吃豆豆饭的时候想,吃糕糕的时候想,吃蛋蛋的时候想。”
说到最后她舔唇,“都好吃,婆婆给我做。”
小丫头很郑重地喊:“我跟婆婆天下第一好。”
姜青禾对正在擦脸的徐祯说:“你的种,随你。”
“我可不馋,”徐祯抱起大胖丫头掂了掂,“咱家姑娘一点没亏着嘴。”
“你的种,”蔓蔓突然冒出来一句,可把姜青禾乐够呛,徐祯也笑。
等洗完脚上床,天早就黑了,春山湾靠山,昼夜温差大。徐祯点起羊油灯,淡淡的膻味中姜青禾给胖娃娃多穿了件衣裳。
蔓蔓昏昏欲睡,靠在徐祯腿旁,还要姜青禾给她讲故事。她娘累了一天啥故事也搜刮不出来,倒是想起早先背过的一首诗,随便哼给她听。
“豆角儿香,麦索儿长,响嘶唧茧车儿风外扬。青杏儿才黄,小鸭儿成双,雏燕语雕梁,红石榴…”
她的嗓音在黑夜里又轻又柔,低低吟唱了几遍后,渐渐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姜青禾挨着蔓蔓,大胖丫头火力足,搅得她睡不安宁。梦里反反复复都是她从南寨过隧道后,突然站在贺旗镇那面贴满黄纸底黑字的布告栏前,听着耳边陌生却能听懂的方言。
梦里有人说:“没户籍不打紧,开荒田就给落户,给粮给地。”
然后她操着别扭的塞北方言说:“去。”
后来她拖家带口来到了春山湾。
第2章 干拌面
春山湾是个前后环山,一侧环水的山洼子,山洼子里人世世代代都倚靠着春山,在山脚开田引水灌渠种稻种麦为生。
这里冬春漫长,四月冰雪才渐消。
所以春山湾的二三月并不好过,青黄不接,满地冰溜子,走路打滑,冷的骨子里发颤。土炕费柴,姜青禾跟徐祯还得去翻雪地下的牛羊粪,大头要靠跟湾里借柴烧炕。
开荒补给的补济粮又全是糜子,夹杂点小麦。在连吃了一个月黄米稀饭、黏饭,姜青禾彻底对这两样东西反胃。
所以徐祯起早熬了锅糁饭,黏黏糊糊的,盛好三碗放凉,又去洗锅。
这地大多时候糁饭、黏饭、馇馇混吃,糁饭为主,固有“早糁饭,晚糁饭,晌午凉水拌炒面”的说法。
高粱米熬成粥,加黄米面后冒泡冒出来很多面疙瘩,得一直搅,怪不得说“若要糁饭好,三百六十搅”。
味道一般,干吃最多吃半碗,得配一碟子切好的酸菜,蘸点味好下口。
主要是分到的荒地除了深耕过,还没下种。荒地墒情太差,干干巴巴,种下去也成活不了,只能先犁再晒垡,后续指望天下雨,不下雨就要担水去浇地。
所以除了糜子有好几毛口袋外,其他粗粮只有浅兜子,琢磨来琢磨去只好吃黄米高粱。
姜青禾拿筷子戳,有气无力,昨天割麦累狠了,腰酸背痛提不上劲。
蔓蔓已经学会不用勺子,捧着碗,顺碗吸溜一口进肚,四婆就是这样吃的。她在吃上头半点不挑,还转过身问姜青禾,“娘,太烫了你不吃?我给你呼呼。”
她撅着小嘴巴呼呼给旁边那碗糁饭吹气。
姜青禾原本还有点感动,结果看见飞溅的口水,赶紧端起碗,“娘可谢谢你了,你吃你的。”
“噢,”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