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热得像是在火里烤,两条野狗伏在树荫处吐着舌头。
妙锦牵着枣红马经过时,野狗懒洋洋地吠了两声,其中一条毛发很漂亮,妙锦不禁回头多看了一眼。
回到营地时,看到一个小宦侍急匆匆地四处乱转,像是在找什么?
妙锦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
小宦侍快步走过来,恭敬地答道:“回娘娘,庆城郡主的大黄不见了”。
虽说藩王的妻子,被称呼为娘娘没什么不妥,但这个称呼,让她脑仁疼,妙锦不喜欢。
夏初月殉葬前也被称为“娘娘”。
此时她的脑中混合了两个人的记忆,她忘不了夏初月的凄惨命运。
妙锦微皱眉头,“大黄是谁?”
“是一条狗”,小宦侍低眉顺眼地回答。
“你往那边找找看”,妙锦指了指河边。
营帐内,庆城郡主仍在跟朱棣表达着议和之意。
庆城郡主感到十分为难,她这次来不仅有建文帝的旨意,也有诸王、公主的劝解之意。
她的愿望是,一家人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当然,这种谈话的前提是:建文帝为君,燕王为臣。
在这个前提下,交谈的内容无非是让燕王俯首称臣。
这显然是在维护走投无路的建文帝。
妙锦不知道有客人在,自顾自地走进来。
“妙锦,过来,见过堂姐”,朱棣向妙锦招手道。
妙锦走上前,向庆城郡主行礼。
“听说你前两年骑马受了伤,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可大好了?”庆城郡主虚扶了一下。
“多谢郡主关心,好得差不多了”,妙锦站到朱棣身旁,神态自若地回答,“郡主这次来,有办法让盛庸退兵吗?”
这是哪里话?庆城郡主面露尴尬,朝廷兵马的调动,岂是她一个郡主能置喙的?
“盛庸在济南差点儿要了燕王的命,谁给他这么大胆子?谋害先帝至亲,其罪当诛!”妙锦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徐妙锦是以什么身份说这样的话?郡主转眸看向朱棣。
朱棣低头喝茶,没理会郡主的目光。
妙锦所说,正是他想表达的意思。
建文帝既然派人来议和,那他有几分议和的诚意?他愿意先放下兵刃吗?
盛庸在江边虎视眈眈,建文帝能让盛庸撤兵吗?
盛庸不撤,燕军为何要撤?
妙锦的话,庆城郡主没有理会。
即使徐妙锦已经嫁给了朱棣,这些事儿也还轮不到她来说三道四。
庆城郡主垂眸思索片刻,向朱棣说道:“我这次来,也是受了所有弟弟、妹妹的委托。这三四年,双方交战,运粮百姓、军中将士,死伤严重。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四弟的兵马别过江了,回去吧,要不然,万一四弟败了,我们也不好求情……”。
庆城郡主的话说得很明白。
渡江之战,朱棣你真有把握赢吗?
一旦失败,你想过后果吗?
一家人,骨肉至亲,何苦如此呢?
庆城郡主执意为建文帝说话,朱棣很不高兴,气愤不平地说道:“累年以来,奸臣矫诏,大发天下军马来北平杀我。我为保全性命,不得已,亲帅将兵与贼兵交战。仰荷天地祖宗神明有灵,怜我忠孝之心,冥加佑护,诸将士效力,故能累战而累胜。今大兵渡江,众兄弟姐妹欲来劝我回北平。况孝陵未曾祭祀,父皇之仇尚未能报,奸恶尚未能获。以尔弟妹之心度之,孝子之心果安在哉?如朝廷知我忠孝之心,能行成王故事,我当如周公辅佐,以安天下苍生。如其不然,尔众兄弟亲王众妹妹公主及多亲戚,当速挈眷移居守孝陵,城破之日,庶免惊恐。”
这些兄弟姐妹受建文帝所托,不得不出面劝上几句,主要是出于亲情的考虑。
但是在建文帝削藩的过程中,他们从心里上还是同情朱棣的。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再说下去也就没意思了,庆城郡主悻悻然起身告辞。
朱棣拉起妙锦的手道:“咱们去送送堂姐”。
快走到营帐门口时,朱棣又说道:“语诸弟妹,久不相见,欲得少叙天伦之乐,未知能如愿否?幸自爱。”
幸自爱,这是让我们好自为之吗?
庆城郡主的内心不由得一惊,他们这些皇室宗亲,最重要的无非是这个贵族身份,生死荣辱,全在皇帝一念之间。
万一允炆败了,那以后的皇帝……
想到这儿,庆城郡主的心猛然一惊,身上顿时冷汗涔涔。
出了营帐,她强咽下心头的慌,从手腕上取下一只晶莹剔透的翡翠玉镯,“我这次来得匆忙,也没准备礼物,这个镯子是先帝所赐,如今借花献佛,给了妙锦,全当我的一份心意”。
庆城郡主不由分说地拉过妙锦的手,把镯子戴上,又端详了一番,笑眼弯弯地说道:“人生长得美,戴什么都好看”。
朱棣一听也不由得笑了,“妙锦,还不谢谢堂姐”。
“谢谢郡主”,妙锦神情腼腆。
“嗯?”庆城郡主拉长了尾音,轻嗔了一眼。
朱棣赶紧提示,“叫堂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