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兵出了城门,韩湘雪回头看了一眼。
与往常不同,她今日着红衣银铠,长发高高束起,银枪横于身前马上,神色端重。
与往常不同,出城的只有随行兵士,守卫与商贾平民纷纷退到两边,让兵将先行。
出城这一路上,不乏有人瞅着队伍私语几句,或拱手向兵士拜个几拜。更有甚者,一位老人站在道边直盯着看,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缓缓离开。
“诶,这位大哥!这些兵往城外边去,是干什么的?”一个初进城找活儿的店小二不明情况,拉住刚刚拜了队伍的一个人,嘻笑问道。
被他拉住的男子石青襕袍,衣衫整洁,一看就是小康富贵人家,见此看他一眼,小二顿时讪讪地松了手。男子却温和一礼,道:“是储君。圣上派公主去云州剿匪,在下望公主勒功而归。”
“哦,是这样。”他忙回了个四不像的礼,心中还有些怯意,见男子态度温和,还是没压住那点好奇,“储君……你们储君不是男子吗?”
男子闻言也惊奇了一下:“‘你们’?你……不是韶月人?”
年纪不大的少年涨红了脸。
“莫要介意。在下并无他意。冒犯一问,小兄弟是东月人,还是西月人?”
少年为难道:“可我不是……也不是……”
男子又观他衣着打扮,神情更温和了些,笑道:“噢,原来是凤栖来客。”
“你怎么知道?”
“不难猜。不是东月西月,紫熙人衣着古怪,小兄弟你便是凤栖人。”
“那……你们储君为何是女子?”少年扯回正题,有些不解,“韶月不是不一样……”
“哦,那是因为今上没有龙子缘分。只有公主,自然是立公主为储。”
说到这个,韩湘雪向太傅解释了事情的始末,最终将去紫熙取绛珠草的任务交给了韩毓影身边的暗影。
他身边的暗卫最是武艺高强,陪伴多年,又忠心无二,当然是此事的上佳人选。她也很放心。
至于秦卉,她已想了办法,将人藏在出宫采买的车上,悄悄带了出去。毕竟是丑闻,若传出去不知会有什么影响。
而宫中,则说太妃久居宫中,郁郁寡欢,以至身子孱弱,要转去行宫调养。
再于宫外,将提前接出来的人送回空马车中,往行宫去,这一路上便有韩湘雪换上的人,可照应掩护她。到了行宫,更是管束不多,届时将孩子生下来,再求一纸出宫的诏令,便可与那侍卫双宿双飞。
韩湘雪骑在马上,听着马蹄答答不慌不忙的步子声,想到此时她应该已经到了行宫。又不由想到了这半月来她怯生生命人送来的香茶和糖糕,那般纯正的味道,却是与她在江南尝过的一般无二,想她可能原来家乡便在江南?
家中又并不显贵,虽不知她家里是什么行当,但她又是怎么进的宫呢?胆子这么小,怎么就敢和那个颇有几分凶狠劲儿的穆九郎私通,倘若没有遇上她,虽不至于丢命,但又怎会顺风顺水,就这样得了善果?
情爱……当真这么让人沉迷吗?
她略微走了神儿,身旁副将唤她的时候一连好几声,才恍然清醒过来。
“嗯?哦,到了。”
这走一个时辰就到的,当然不是云州。跨过半个韶月不是说跨就跨的,众人不过是到了京郊大营。
说来,韩毓影拨给韩湘雪的兵,很杂。
韶月国地处中原,大部分土地肥沃富饶。又有千年古都,是从前繁盛的中心,却也不免有云州这么一块贫瘠之地。
历来平民百姓们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云州少水,山还算多,耕地却因为土地,收成不好。若说它哪里是韶月国其他州县没有的,怕就是平原上的黄土,和一年四季干燥的风沙。
若这块地能像紫熙或凤栖的荒漠,除了荒还能寻出宝石宝马也就还好。
偏偏它只是干燥少雨,贫瘠又缺水。不大个山窝里还能养出一堆匪徒来,这就很愁人了。
据云州的监察御史哭诉,从祁县到走马县——也就是云州的两头,这一边到那一边,零零散散的山水加起来能有二十万吧。
并不太多,更何况这个数目一定有水分。所谓的青壮至多是一群挟刀带棒的莽徒,不能与正牌军相比。然而蚂蚁多了咬死人,云州是韶月边境,不说州内驻军,请了几次边防的守军,竟也没能将这群匪徒如何,需要朝廷出面解决。
韩毓影就在朝上与众臣商议,看看给她派几万军马比较好。
有谨慎者,开口说二十万。这个数目,哪怕是不懂战术,兜兜转转,怎么也把人清剿干净了。而养兵养了这么多年,又不缺用,何必吝惜那点儿兵力。
有胆大者,开口说五万。说我军训练精良,装备齐全,公主武艺高强,指挥得当,兵士们必能以一挑四。哪怕所报情况属实,山匪都是青壮男子,也能让他们一个不剩……
然而这位立刻就被谨慎者反驳,战场都是群战之地,个人的勇猛抵不过千军万马。皇上膝下血脉淡薄,人太少了,万一出个意外,储君被人抓了,伤了,弄出个三长两短,到时可怎么办?
然而这位谨慎的臣子又立刻被胆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