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梳妆台前,望着窗外已昏暗下来的天色,韩湘雪心中很是不解。
今日是兴安十六年的三月一日,距离她的生辰已经足足过了三十七天。然而她却要在这个大好的晚上,再去大殿上参加一遍自己的生辰宴。
要知道,她今天还有事啊!
丹枝细细替她上好唇脂,略带一点紫色的嫣红衬得她容貌无比艳丽。身后的七巧还在捣鼓她一头长发,将半数青丝细细挽起,以几支精巧的镂空紫金簪子定住,寻了一盒子细粉过来的时候,一直无比配合的韩湘雪连忙往旁边一躲,道:“不要!”
不要再往她额间画花了。这真的不能忍。
韶月国民风开放,又值国力强盛富庶,姑娘们都喜欢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出身高门的小姐们也不吝于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一年在衣饰脂粉上砸的银子很是不少。
……这一点,从她名下那几家“金玉阁”、“倚绣楼”之类的产业就可以看出来,一间卖首饰的铺子生意好时比酒楼还要进账得多。
因为世道和平,治安良好,这种盛况随处可见。而韩湘雪在中秋晚宴上,所化妆容中恰有一朵眉间花,一身紫色华衣惊艳无比,便有出了宫的小姐们纷纷效仿。后来又流入民间,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
韩湘雪原本并不知道这件事,只是前几天出宫时,听夭樱抱怨,说走在路上,总有姑娘拦着建议她换一种花,或者有人嘲讽她模仿的不伦不类。
然而,须知夭樱额心这枚花钿实际上是纹印上去的,生在肌肤里,并除不掉。是她小时一次摔伤没有及时治好,留下了淡淡除不去的疤印,又一直对这个耿耿于怀,不太愿意见人。
韩湘雪为了能让她自信些,便天涯海角到处寻了些花钿的样式,打算给她画了来遮。
然而画的到底还是会掉色。春秋还好,一到夏天,稍微出些汗,那鲜艳大红的花钿就会模糊,冬天则是容易冻得颜色僵凝,总之都极为不便。最后,韩湘雪也只能依言,寻了一种鲜艳透骨的颜料,用细针将一枚花钿的图案刺在了她额间。恰恰遮住了那淡淡的印子。
所以可想而知,走在大街上被这样问,心思简单,脾气偏急的夭樱会有多烦躁。
所以,韩湘雪真是很尴尬。
然而事实上,公主正装的配饰和妆容中就是有这么一段。纵使极力拒绝,韩湘雪还是惨遭魔手,被丹枝连哄带劝地画上了一朵不那么显眼的纹样。
然后,她就带着这六个贴身宫女,往举办宴会的殿里去了。
望着半黑的天色,望着挂起的轿帘外晃过一条条石子路、花园和游廊,韩湘雪的心思全然在往宫外飞。
姒荼和笙寒告诉她,建门立派的地方已经找到了。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合适的地方——自己创建的势力就要有正式的落身处,她迫不及待就想出宫看看。然而现在还是要低头面对现实,迎接凤栖国的来使。
说来,这件事情也算是很意外。
韶月大陆之上,东月国和西月国同属北月联盟,皆为男尊国,女子位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三从四德,是对女子的约束标准。
然而属于对立方的南月联盟,也就是韶月国和紫熙国,提倡男女平等,女子也可任君位。民风最为开放,提倡平等合离,允许女子再嫁。
但是,处于中立的凤栖国,其社会制度便与其余四国很是不同。尤其对北月的东月和西月国而言,算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犹如天堑的距离。
因为,它是女尊国。
说来其实很好理解,大概一般男子都受不了看着另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轻声细语、温柔顺从。然而作为一个实打实的女尊国,这种景象,走在大街上随处都有,当然是很不能让人接受。
所以,在所有高高在上的男人都一致“打死也不愿意去凤栖国”的情况下,韶月和紫熙这两个南月的国家和凤栖国的关系就显得格外好。
比如说,这次韩湘雪生辰,凤栖国现任女皇凤玄齐就差来使送来了贺礼,祝贺她生辰快乐。
然而,很有问题的问题就是,她将她生辰给记错了。
所以,这份迟到了一个多月的庆贺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不过这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比如生辰宴会这种宴会,即使生辰当天已经办过一次,为迎接使节再来一次,也是可以的。
韩湘雪对此没什么太大意见,不过坐几个时辰而已。既不需要她陪着喝酒,也不需要她登台献艺,当然没什么问题。
说起来,她对这件事唯一的一点好奇心,大概就是随使节一起来的那位凤栖国二皇子凤紫珞了。
在夜色中晃晃悠悠的轿子终于在店门前停下了,微光中那顶轿子四周的琉璃珠帘晃出清响流光。韩湘雪一手拎着裙角踩下一个乌漆的小杌子,保持着风姿,优雅地走到了殿门前。
随着一位侍从的唱诺:“昭雪公主进殿!”韩湘雪从容地一步迈了进去。
大殿中本来不多的几人,闻声立即将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随即,韩湘雪听到有人低低地吸了一口气。
一身紫色华衣的少女站在殿中,一双清澈明眸沉静如潭,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