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1 / 4)

有那么一瞬间,霍琮的脸上失去了全部表情。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没人知道此时他在想什么。

屋内针落可闻,身后的侍从们噤若寒蝉,只能隐约听到前方青年低沉而压抑的呼吸声。

被那双黑沉冰冷的眼眸死死盯着,前来传禀的人骇得脸色惨白,顾不上太多,赶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大人,这随情报一同发往徐州的信,请……请您过目。”

熟悉的信笺,让霍琮沸腾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他定了定神,伸手接过信笺。

拆开时,手指还带着一丝急迫的颤意。

霍琮用生平最快的阅读速度把信看了一遍,等看完最后一个字后,一颗心终于彻底安定下来。

……还好,还好。

他没出事。

郦黎在信中说,原本的计划,他不打算继续执行了。

因为现在大景朝中的局势就是一潭浑水。

他确实可以坐山观虎斗,分化瓦解各方势力,但需要的时间太长,他等不起,京城和天下的百姓也等不起。

“我擅作主张,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他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但今天我真的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他们在前朝后宫处处找我麻烦,口口声声说着严弥误国,罪不可赦,但人人都在干着和严弥一样的事情。”

“我仔细想了想你跟我说的话,确实,我明明有禁军,还有锦衣卫,如果再加上火药和青霉素,为什么还要跟这帮喋喋不休的大臣们纠缠呢?我知道治国需要的是政治智慧,可你不在京城,这种忍气吞声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一点儿也不想再跟他们虚与委蛇下去了!”

墨汁力透纸背,彰显着写信人当时心情的不平静。

“所以我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伪装遇刺转移矛盾的法子。如果我持续昏迷不醒,那些人的矛盾焦点就会从我身上转移到他们内部,他们越着急,暴露出的纰漏越多,我能抓住的把柄也就越多。”

“最关键的是,在这场局中,我作为皇帝是完全清白的,他们再不满,也没法在一个重伤昏迷的人身上找茬。”

笔画从这里开始,慢慢变得平稳起来。

“听英侠说,陈家家主在大牢里用撞墙威胁我来见他,一听我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就傻眼了,哈哈!我才不会见他呢,我还要他把这些年侵占的良田商铺,搜刮的民脂民膏,都原原本本吐出来!”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我现在人在宫外,但状况比严弥那时候好多啦。朝中我也有人,宫外我也有人,陆舫高尚都知道我的计划,还有锦衣卫,他们都会帮我的,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只需要看热闹就好了。安好,勿念。”

“ps:上次的信你为什么不回?”

最底下还有一行挤在角落里、歪歪扭扭的小字:

“……不会生我的气了吧?”

隔着薄薄的纸张,霍琮仿佛看见了

郦黎就站在他身边不远的位置,修长的眉毛拧成一团,瘪着嘴巴,跟他细数着生活中遇到的各种糟心事。

一般这种时候,他只需要静静听着就好了。

而每每说到后面,郦黎都会在恰到好处的地方戛然而止,偏过头,用略带歉疚的眼神盯着他问道:“那个,我是不是抱怨得有点儿多了?你要是不爱听,我就不讲了。”

霍琮的唇角微微上扬。

他垂下眼眸,又从头到尾把信看了一遍。

视线落在最后的“英侠”二字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将信笺折好放起。

下方正是那张写着“朕实在不知拿你如何是好”的回信,能看出来收信人翻阅时的爱惜,但因为拿起放下了太多次,信纸的边缘已经出现了些微软化的褶皱。

霍琮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对侍从说道:“召集众人,就说我有要事要在会上与他们商议。”

“是。”

作为空降的州牧,霍琮在徐州上任时,自然也遇到了郦黎所担心的问题——被架空、被使绊子,下属对他的命令阴奉阳违。

还有人想借他新官上任的机会敲打他,企图把他这个年轻的州牧拿捏在手中。

他们以为霍琮势单力薄,只能忍气吞声。

但实际上,霍琮和郦黎的情况既相似,又在某方面全然不同。

他率领黎山军发家,本就有自己的一套班子,再兼之京城千里救驾名动天下后,四方英才都来投奔,所以麾下文臣武将,一应俱全。

霍琮在赴任第一天,便召集众人公开说,自己只会给他们一次机会。

既然还有人不信邪,他也毫不客气把这帮人全都处置了,不过一日时间,府内上上下下,全部换上了他自己的人。

“是我考虑不周,”等众人到齐落座后,霍琮简单讲了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然后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只想着稳妥和安全,没有体谅陛下的心情。”

下方所有人或深思、或惊骇,但无一人吵闹,也没有人质疑,为何陛下会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霍琮。

霍琮也并不担心会有人泄密。

因为能坐在这里的人,都是他的心腹。

他是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