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要被他打死了!是他要被我打死了!”
“好了好了,平局,都别打了。”
王庆坐在地上累得吭哧喘气,眼睛还在不服气地瞪着路心。
路心低头站着,用手背擦脸上的鼻血,应小澄在给他拍衣服上的灰。
王庆喘匀气,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指着路心放狠话,“你给我走着瞧。”
其他人都跟着王庆走了,只有应小澄和路心还留在原地。
应小澄等他们走远了才小声说:“瞧什么瞧,我回去就告诉你爸妈。”
路心转过脸看他。
应小澄和他对视,笑得眼睛弯弯的,伸手整理他被弄乱的黑卷发,轻轻拍掉他头发上沾到的灰,说:“心心,不要打架了,打架不好。”
路心转身就走。
应小澄跟在他身后,“你不要我背你了吗?”
路心不回答。
应小澄脖子上还挂着两人的书袋,对着路心的后脑勺说:“王庆在村里打架很厉害的,你能把他打出鼻血,你也很厉害。”
路心不理他,应小澄开始自言自语,“王庆爸爸不喜欢他欺负人,回去我就告诉他爸,说他欺负你了,我还要告诉素芬阿姨和宝华叔……”
路心默默走路,没走出多远就走不动了,干脆坐下休息。
应小澄跟着坐在他身旁,歪头看他的脸。路心没擦干净血的小脸脏兮兮,应小澄伸手摸了摸,想给他擦干净些,“心心,你怎么了?”
路心扭头躲开他的手。
应小澄就不摸了,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路心直视他的眼睛,缓缓说:“我想回家。”
应小澄用力点头,“好,我背你。”
“那不是。”
应小澄准备爬起来的身体又坐回去了,他知道路心在说什么,心里有点难过,“可是你现在回不去。”
“我知道。”
应小澄很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他牵起路心的手,“等我长大了,我去县城打工,赚钱给你买火车票,你就能回家了。”
路心慢慢抽回手,“等你长大,我也长大了。”
“那我快点长大,我多吃点,长快点。”
路心不想理他太孩子气的话,可看着应小澄的眼睛,又说不出口不需要,因为应小澄是很认真地在跟他说这些。
“心心,你别怕,我不会不管你的。”
第7章
那天他们回到村子,天已经完全黑了,村口有两盏小小的灯,是应禾勇和路宝华。
应小澄不想被大人们知道,路心这一路是自己背着走的。快靠近村口时,他把路心放下,牵着他的手走到那两盏灯前。
两个大人很生气,以为他们放学不回家,跑出去玩到现在才回,正想责骂几句,手里马灯却照亮路心浑身脏兮兮的样子,还有他脸上的血迹。
路宝华脸色发白放下马灯,捧着路心的脸,“儿子,血哪来的?”
应小澄说:“叔,这是鼻血,王庆打的。”
路宝华听得皱眉,牵起路心去找王家说理。
应小澄也想跟过去,但被应禾勇拎回了家。第二天才知道,王庆昨晚挨他爸揍了。
天生四时,地生万物。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这是农业生产的一般过程。水阳村今年春播比去年晚,孩子们都上学了村里才开镰,那是西北最晚的春小麦了。
金灿灿的麦子翻腾金色波浪,村民们天没亮就得起,趁着天还凉快抓紧收割。等到太阳出来,日头变大,温度太高,田里就不能待人了,只能躲回屋子凉快。一直到下午,外头温度降下来,再回到田里继续收割。
傍晚孩子们放学回来,书袋刚放下就得到田里帮忙,把割好的麦子捆起来,做成麦垛。
路心什么也不会,路宝华和王素芬还是会把他带出来,让他坐在麦垛上,看田里农忙。
等大家忙得差不多了,几家再坐一块分吃西瓜。应小澄一手抓一片,路心看他吃得下巴都在淌西瓜汁,恨不得西瓜皮也啃了,把手里一口没动的西瓜给他。
应小澄没要,摇头笑着说:“你也吃。”
割完麦子,田里捆好的麦垛要用驴和牛拉车拉到打场,堆得高高的。
天气好时,村民把收来的麦子铺在打场晒,晒上一两个小时,让驴拉着磙子在上面来回碾,用连枷打麦子,把麦粒都打下来,之后就是扬场了。
扬场要等有风,扬场人站在下风头,用木掀把地上的粮食迎风扬起,让自然风力分出粮食里的沙尘和粮糠。扫场者再用相对柔软的扫帚,扫出被剩下的带粮谷物。
应小澄从小就看人扬场,因为他爸应禾勇是村里扬场的好把式。他不希望将来有人说好把式的儿子不是好把式,所以每年扬场他都会跑去看。
现在不光自己去,他还要把路心也带上。
如果是以前,路心根本不可能同意,也不会搭理应小澄。但应小澄的后背,他真的趴过太多次了,不管日出黄昏,应小澄总是毫无怨言,一次都没有把他丢下过。
只这一件,路心于情于理都应该陪应小澄去看扬场,虽然他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