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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君 枝呦九 1157 字 4个月前

颤声道:“我这一辈子活得糊里糊涂,难得有一次机会能活得明白,能有个人能把如此重任给我,让我知道自家的秘密,那为什么不试试呢?”

而后又看向郁清梧,“那日钱妈妈来家里求救,也曾说山君也许是段伯颜段将军养大的——事后虽然没有传出来什么闲话,但我觉得,此事恐是真的了。”

他道:“你们两个小辈,八月遭受了一场大难。我见你们大难不死,便闭上眼睛不去管,告诉自己你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现在想想,朝堂局势如此,若是镇国公府真有什么秘密,那就是一把刺向你们的匕首,我不能……不能再退了。”

郁清梧眼眸温和起来,“四叔,你能说出这番话,我和山君,都很感激。”

于大人一拍大腿,“好!兰兄,我就知道,你也绝非鼠辈。”

他喝下一口闷酒,说起当年的事情。

“那是元狩二十九年初,蜀州起了暴乱,朝廷正要用兵。但不知道为什么,先太子和段伯颜却‘病’了,尤其是先太子,一直在东宫不出,朝会也不参与。当时我和倪陶就说,怕是这里头有事情。”

“但这也不关我们的事情。我们当时,只想苟着,苟过那一段动乱的日子。”

他回忆道:“有一日,兵部点将点兵,各个都在骂蜀州人。还有几个跟我过不去的,对我指桑骂槐,让我抬不起头。我当时心灰意冷,整个人都有些颓靡,便去了兵部的库房里面清点文书。”

清点累了,便坐在架子后休息。没一会,倪陶和刘贯就进来了。

他们分别检查屋子,倪陶正好看见了他。

“但他没有出声,还示意我也不要出声。我大气不敢出,一动也不敢动。于是,我听见了我此生难以忘记的一句话。”

四老爷紧张的看着他,“什么话?”

于大人,“刘贯说,空饷的事情,账面上抹平了吗?”

四老爷到底不是愚人,立刻问,“是说……是说二十九年的出兵,有吃空饷的……假兵?”

于大人:“是。”

四老爷深吸一口气,“多少?”

他就说,足足十万兵啊,十万兵,怎么可能打不过蜀州。

于大人,“五万。”

四老爷闭眼,“太大胆了,太大胆了!是齐王吃的空饷吗?”

于大人摇摇头,“是陛下。”

四老爷先是一愣,而后额头和背后开始冒冷汗:果然知晓了此事,便要灭顶之灾的。

他顿时不知所措起来,身子软绵绵的,便去找主心骨,自然而然看向了郁清梧。却见郁清梧若有所思一般,突然问,“刘公公没有发现你?”

于大人:“没有。当时倪陶替我遮挡住了,他并没有发觉。”

郁清梧眼眸微沉,又问,“倪大人不怕你说出去吗?”

于大人神色便痛苦起来,“我们一直相交,又是同病相怜,我理解他的苦楚。他是没有办法了——皇帝叫你办事,你敢不办吗?而且……”

他道:“如不是我为蜀州人,这门差事,应是会落在我的身上。我比他,更加好做假账。”

“且……倪陶当时其实希望我去告发他。”

倪陶说:“泽叔兄,我这辈子,没做过这般违背良心的事情,但主在上,我不得不从,我还有一家子老小,不能让他们跟着我去死。”

但他自己却日夜受着折磨。

他说,“你去告发我,我就解脱了。若是有人杀了我,我此时,倒是希望是你。”

可于大人不敢。他甚至不敢再跟倪陶相交。他慢慢远离了倪陶。

他极力撇清自己的干系。他甚至反过来求着倪陶为他保守秘密。

他道:“倪兄,我是个懦夫,求你网开一面,让我好好活过下半生吧。”

倪陶那一刻的神情,让于大人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罪人。

从那以后,倪陶越发沉默,在兵部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无影人。但帮着皇帝做了这般大的事情,他没有升官,也没有被处死,而是一直活着。

于大人嘴唇颤抖,“陛下应当认为,他不杀倪陶,是他的慈悲!”

“可活着的人,是有良心的啊!”

于大人现在还记得,镇国公兵败传到洛阳之后,有日大雨,倪陶突然登了他的门,手里端着一锅汤。

“我见他如此,吓得腿都站不稳了,生怕他出什么事情连累我。我把他带到书房里,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他愣愣道:我买了一包老鼠药……就在这汤里。”

郁清梧手慢慢的蜷缩起来,眼眶泛红。

他轻声问,“倪大人,是打算带着全家赴死谢罪吗?”

于大人点头,抹泪道:“他觉得自己有罪。”

但看着年轻却已经白了头发的母亲,一年只有一件体面衣裳穿的妻子,以及坐在一边看书的儿女,他突然就下不了手。

上位者很明白他的秉性,知道他舍弃不了家人,他也被算到了,一点一点开始妥协。

他全身湿透,对着于大人道:“这锅粥的米,是我母亲日夜织布换来的。我怎么敢……怎么敢用她的苦难来杀了她呢?”

四老爷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