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火树银花，星月齐明，仿佛也倒映入了他眼底。 沈清颜有一刻的恍惚：他眼中，闪过的那一串流光，是淘气么？ 她叹口气，赶紧垂下眼帘：“那宗主就自己去吧，奴婢在门口等宗主兴尽而归就是。” “那怎么行？” 手臂随即就被他捞住，“你得陪本主去。” “两人把臂同游，指指点点，方才有趣。” 沈清颜闭上眼，心下说：容隐，你吃错药了么？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明白了他如此兴奋的缘由：因为今天在十王宅，他让她亲眼看见了李钦洞房，他让她亲手熄灭了心底最后一星火焰啊！ 她的绝望，才是他的快乐。 所以他偏不让她逃走躲起来，他非要让她强忍难过，还要陪他游乐。 让她痛楚加倍，他才能快乐无限！ 心内的倔强又探出了小小的尖角，她索性明媚一笑：“好啊，那就走！” 走入西市灯街，人影灯影融在一处，拉出柔和的光影。 人间最美不夜天。 有喷火的艺人，在人群聚集时，故意“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团火球。 观众笑的叫的，满是欢乐。 沈清颜自顾在前面走，尽挑着自己喜欢的去看，才不管身后容隐是否跟上来。 他想看她痛楚，他这个算盘白打了！ 走到水畔，见有摊贩给人勾脸，将人脸画成各种动物模样。 最妙的是，这家的生意不准客人自己选动物图样，一切要以摊主根据客人脸型特征观察而定。 客人颇多迟疑的，不过大半勾完了脸，对镜一照，便都欢喜得跳起来，说正是自己想要的。 当然，也有少数几个是当场翻脸的，说摊主全是瞎胡闹。 沈清颜觉得有趣，便不由得停下细看。 摊主看了沈清颜一眼，便笑道：“小娘请坐，我已为小娘选好了图样。” 尽管她穿宦官圆领衫，戴幞头，扎皮带，可是她的容颜却还没瞒过摊主去。 沈清颜赶忙摆手：“我只是看看，不用画。” 那摊主笑呵呵，反倒递过彩笔来，“那小娘自己勾。” 她没见摊主容许别人这样过，看来是摊主特地为她破例。 她便不好意思拒绝，借了铜镜过来，自己反手替自己勾脸。 耳边传来某人的奚落：“……送我的白狐，化成看门的大狗。啧，不敢想象你又要将自己画成什么模样。” 沈清颜恼了，回头瞪他，“不用郎君管！” 在外不方便称“宗主”。 他却仿佛倒颇满意，轻哼一声：“也罢。郎君这次不管你。” 沈清颜送他一个白眼儿。 待得勾完，摊主瞟了一眼，便笑吟吟点头：“小娘这小兔子脸，勾得娇憨可爱。” 她被夸得红了脸，下意识扭头盯容隐一眼。 容隐抱着手臂，高高挑起半边眉毛。 “啧，送人的就画得四不像；给自己的，就画得这样好看。” 她面颊登时发烧。 幸好有夜色掩映，脸上又多了这粉彩的遮盖。 她咳嗽了声，提了提手里的兔子灯，“只不过碰巧了，我手里有这灯。于是只需要照猫画虎就是。” “自然比不得那介于妖和仙的白狐，我这肉眼凡胎的又没见过真的，只能全凭想象。” 他傲然侧身，衣袂被流风扬起。 “反正，不管什么狐，都吃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