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会儿,她默默穿鞋下地,打算去看看傅沉欢。
他们两个营帐紧挨着,出来后走两步便到了发挥出营帐门口,黎诺先唤他一声:“沉欢哥哥,你醒了吗?”
傅沉欢一向醒的早,这个时辰他必然已经起来了。黎诺之前几乎天天来,一般都是问过一句后便自己打帘进去。
“沉欢哥哥我跟你说……”她笑着走进来,像欢快的小黄莺扑腾着翅膀来到心爱的人身边,还没照面,已经忍不住打开话匣子。
想见的人就在那里坐着,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
黎诺脚步越来越慢,脸上盈盈的笑容也渐渐消散。
——他神色不对劲,简直比昨日清晨时还不如。
身上穿的还
是昨夜走时那身利落的黑衣,墨发高挽,额前却有两缕发丝垂落,俊美英朗的脸庞略有憔悴,看上去他不像是刚刚起床,倒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夜。
黎诺听见自己有些僵硬的声音:“沉欢哥哥,你怎么啦……”
从黎诺进来,傅沉欢的目光就没在她身上挪开。漆黑的眼睛里遍布红血丝,让他目光显得漠然。
黎诺害怕了:“怎么不说话呀?沉……”
傅沉欢拿出了一封信。
黎诺目光所及,大脑轰的炸开。他拿出一封信,却像是拿出一份判决书,判决的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刑罚是杀无赦。
“你、你怎么……”黎诺看着那封完全出乎意料的信,仿佛被人打了一棍,她绝想不到傅沉欢到了现在还将那只木盒随身携带。
现在木盒已开,再想为什么已经没必要了。
傅沉欢道:“六年前,半年为期,做一场任务。目的是让我推翻前朝统治,登临帝位。这次回来,又要做什么?”
黎诺早已惨白了脸色,嗫嚅着说不出话。
“说说看。第二次回来,是什么目的?”
傅沉欢给了黎诺很长时间,看见她紧紧绞着双手,唇色越发苍白,早已痛到麻木的心脏仍然不争气的悸动怜惜。
他慢慢换一口气,保持呼吸的平稳,低哑道:“好吧,我来说。”
他站起身,一脸平静走到黎诺面前,像冷漠的猎手捕获瑟瑟发抖连逃跑都不敢的猎物,他将她娇小的身躯罩在自己所投下的阴影里。
那双眼睛比漆黑的天幕更沉,没有任何光亮空洞而苍凉:“你的目的,从来都是杀了我。”
黎诺大骇,慌乱摆手:“不是不是,真的不是沉欢哥哥,真的……”
她手足无措上前两步靠近傅沉欢,伸出手——也不知是想牵他的大掌,还是想抱住他的腰。
她的目的最终也无从知晓,因为傅沉欢平静地后退一步,口中说道:“别碰我。”
黎诺便不敢再动。
从来没听过傅沉欢对她说这样重的话,她吓坏了,吓得连眼泪都不敢流。
她这副模样落在傅沉欢眼中,却又是一次全新的痛彻心扉。
——这一生只能如此了,即便清楚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天大骗局,他这颗心也再要不回来了。但恰恰是知道这一点,他想让自己保持些最后的体面。
傅沉欢盯着她,淡淡说道:“诺诺,到这一步,不必再演下去了。我们堂堂正正说几句话吧。”
黎诺一滴泪珠倏地掉下来,像是怕被人看见会遭人嫌弃一样,飞快用手背抹了,“我没有演戏。”
她忍着哽咽,尽量说的清楚:“沉欢哥哥,我承认我第二次来的时候确实抱有目的,但是后来我真的爱上你了,我不舍得你死,我做的那些事情实际上都不会真的伤害你……”
她不知道为什么傅沉欢知道这一切后,并没有触发剧情崩坏警告,她只知道如果再不解释,他们之间就真完了。
傅沉欢微微抬手。
这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制止动作。
黎诺抖着双唇,听傅沉欢缓声道:“装失忆骗我,推我落悬崖,与应斜寒雪溪结盟,欲将我单独引出丢给药人。到了如今,你说你不会真的伤到我?”
傅沉欢慢慢笑了,漂亮的眼睛里一点一点泛出细碎微光,渐渐凝聚成一片水色。深红的唇角勾着,像破碎成再也拼不完整的粉末,风一吹,他便要散去。
“当然,你也算是怜悯我。毕竟你还施舍了我四个月的生命。”他注视着浑身发抖的姑娘,掷地有声,“但是这行刑前施舍的几口酒菜,我不需要。”
昨天他看得出她的在乎。
她在乎自己。只要有这个认知在,那么其他什么都不要紧。他信她,也等她。
却不想那些在乎的背后,竟然是如此残忍的真相——哪怕她昨日所说的一切都是在骗他,他都可以接受,但他接受不了这个真相,因为它抹杀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原来他每每想起总觉愧疚的宫夜宴轻薄,只是她计划的开端;
原来他身处人生低谷,来救他的那只小手只是为将他推入更深炼狱的铺垫;
原来将他折磨的生不如死的香消玉殒,只是她任务的完美收尾。
她在乎的从不是他,而是她的任务。
一念及此,傅沉欢低低笑出声来,强忍许久的破碎眼泪从他眼角滑落,“昨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