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节果然十分热闹,人来人往都是些年轻的少男少女。各色小贩吆喝声络绎不绝,繁闹长街华灯初上,无数精美的花灯将整条街照的犹如白昼。
雪溪随走随看,虽然是他提议出来,但他对这样的热闹并不是很感兴趣,不过看个新鲜,最主要还是陪伴黎诺。
不多会儿,他盯着一个方向看的有些久,若有所思道:“若若,在夏朝,堕箱奴似乎更为人轻贱一些。”
这话冷不丁的,黎诺转头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一群年轻公子正在驱赶一个衣衫单薄的奴隶,那奴隶佝偻着背在地上爬行,脖子上套着一个铁索,另一端有人牵着。
只供取乐,毫无尊严可言。
她看得皱眉,慢慢转过头去。
虽然不再看,脑海中却始终挥散不去,那人被折磨的毫无人性的画面。
心里像堵了一块巨石,不挪开,总觉得不舒服。
黎诺脚步一顿,忽然转过身径直走过去,雪溪并未阻拦,只站在原地望着她。
不知黎诺跟那些人说了什么,只见她从钱袋中掏出些碎银递过去,那小公子将铁索给了她。
等他们离开,黎诺便将那奴隶脖颈上的铁索取下来。那人迟疑着呆在原地,随即慢慢试探着向后退了几步,见黎诺一动不动,才立刻转身飞快跑了。
等黎诺回来,雪溪问道:“若若,你做了什么?”
“唔……把人放了。”
“若若,这世上那么堕箱奴,你是救不完的。”
黎诺说:“我知道,我也没想那么多。看见了,就顺手救下来,能救一个是一个,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反正他们没有奴籍,只有奴印,只要藏的好,应当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雪溪低头笑了:“确实如此。你呀……”
其实黎
诺有些不好意思,她做什么事都是跳开世界观,不用考虑因果与将来,和心善没有太大的关系。
在一定意义上来说,她是真正的自由之身,看到这样的画面后,没有办法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便可以做想做的事。
不过,有个事她好奇:“雪溪,你怎么能看出那是堕箱奴的?”那人并没有在箱子中,自己完全没有联想到。
雪溪说:“因为只有他们的背脊才会佝偻成那样的弧度。”
他摇摇头,神色浮现几分悲悯,“堕箱奴起源于北漠,本是一种剥夺人格的刑罚,我在那里生活二十几年,见过许多这样的成年奴隶。后来,这种形制的奴隶渐渐流传到夏朝。百年前夏朝成明帝在位时,将这一道刑罚推向了残酷巅峰,几乎平谓于宫刑,成为最为严酷的丧失尊严的刑种。”
雪溪叹了一声,“夏朝君主用起这手段更加得心应手,这些奴隶在此,屈辱更甚北漠。”
黎诺低垂着脑袋不说话,也不知道想什么。
片刻后雪溪回神,歉然道,“好了,我本不该说这些,没得打扰了你的兴致。好不容易让你陪我出来走走,我们不说这些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
走了好久,黎诺渐渐把此插曲抛之脑后,她边走边看,看到好玩的忍不住多看两眼,一个没注意,雪溪已经走到她前面。
他今日穿了一身洁净的白衣,墨发半束丰神俊朗,背影挺拔如松,干净又清冷。
这身打扮从背面看,更像傅沉欢了。
黎诺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场景这个时间,看他这样背影觉得莫名别扭,连忙迈开步子跑了几步,喊道:“雪……诶,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呀。”
……
傅沉欢的身影几乎消匿在夜色中。
他孤身一人,与周边三五成群的热闹格格不入,墨色衣衫和束得松散的头发被风吹起,因为瘦削显得空荡单薄。他走在街上,仿佛只是深重黑夜的一部分。
他走的很慢,每一步处在地上那一点点金属声音,也被这夜色的欢声笑语全然淹没。
唯一有些引人注目的,便是他的眼睛上覆了一条二寸宽的黑色布条。
这样蒙住眼睛,走起路来仍然不见狼狈,甚至步履沉稳,偶尔还提前闪避说说笑笑的行人。好奇之人经过,时不时会转头多看两眼。
傅沉欢对这些偶尔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全无反应。
他安静地走在大街上。
这闹市中千万道熙熙攘攘的声音如同无数细小的水流,聚拢又分散,在他脑中,每一道都条分缕析清楚无比。
这其中有不少年轻姑娘娇俏动听的声音,或撒娇,或羞涩,但却没有一道是他日思夜想的娇甜嗓音——是了,他答应过陪她一起看夏花灯节的,但最终却食言。他们最后也没去成。
所以他的诺诺再也不肯给他机会,让他弥补。
“哥哥,我们买个花灯吧。”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呆呀。”
“我走累啦,背我吧。”
傅沉欢一边向前走,一边怔怔地听着他人的笑语:若是他的诺诺,这时也定会在他耳边盈盈说个不停,她最会撒娇,让人心软怜爱的紧,却不知她喜欢什么样式的花灯,他今年要买哪一盏……
每一年,他走在这里,都如同行走在刀山火海,这里每一声欢声笑语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