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真沉默。
说来也奇,傅沉欢把持皇权,从不会在细枝末节上花心思,唯一令人不解的,就是他下令任何人不许动宫城内的一草一木,甚至他专门留了人精心看护这些花木。
没人敢触他的逆鳞。只是前阵子新进的宫女年纪小,不懂事折了花枝,在外人看来并无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傅沉欢却毫无商量余地的下令杖杀。
段淮月拍拍罗真的肩膀:“罗叔,说这些并不是要刺你的心,也并非不满沉欢的所作所
() 为,我知道他心里苦,但正因如此,更应该想办法开解。”
“再厉害的毒,想办法,总能延缓。可是心,”他指指自己的心脏,“抑郁成疾,药石无医。既然不死,他迟早得疯。”
门外,傅沉欢眉目漠然,连一丝波澜也无。
静立片刻,他缓步离开。
*****
……
黎诺把杨漫竹送回学校时,天已经黑了。
去旅游疯玩了五天,黎诺也觉得疲惫得很。到家快速洗漱完就打算躺平,忽然老孟的电话打了进来。
黎诺愣了愣。
这段时间,身心都渐渐回归现代世界,之前六个月的回忆已经慢慢淡化了轮廓,如果不是看到老孟这两个字,她已经不会时时刻刻想起前几个月的点点滴滴。
黎诺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迟疑一下接起来,对面老孟的语气非常低落:
“小黎,你明天还是来一趟局里吧,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也不能找你。”
老孟这个开场白让黎诺大脑一激灵:果然还是这个任务。那天之后,她没记着这个事儿,以为老孟早就派人去了。现在听这意思,这事到这会还没解决。
黎诺顿了一会儿:“你们派谁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老孟唉声叹气:“没派人去,怕白折腾白投入,先弄了几个虚拟角色试试水,看看有没有什么效果。果然,完全没有用,全被傅沉欢杀了。”
他补了一句,“有一个还用了你的模样,刚一照面就被傅沉欢识破了,死得是所有人里面最惨的。就这情况,就不浪费资源让别的员工穿进去了。”
黎诺听着也觉得头疼,但还是实事求是:“孟主任,我真不行。”
“黎诺,这回你不行也得行。这是你的工作。”
黎诺按着太阳穴深吸一口气,维持冷静的好脾气:“我的工作任务已经结束了,我的任务就是让傅沉欢黑化,我做到了。老孟,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他了,你一定要让我亲眼看他究竟变成了多么悲惨的样子,让我去回想把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我自己吗?”
老孟说:“如果你足够专业,你根本就不会想这些问题。”
黎诺驴脾气立刻上来:“那我承认,我不够专业。”
两边一同沉默。
终于,老孟叹气,语重心长,“小黎,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们都是平凡人,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没有人的心是铁打的真的那么冷酷,我知道这次的任务对你来说很难也很不公平,我明白。但是这件事儿真没办法了,如果傅沉欢还能容下别人,我们也知道换个人去效果会更好,但事实就是他绝不可能接受别人。”
“这个项目,我们耗费了多少心血,不能看它就这么毁了。”
看黎诺一直沉默听着,老孟继续:“你知道的,如果没有穿书工作者在书中,那书中时间和现实时间就不是一比一了。他们一年,折算咱们一天,现在已经过去六天,也就是书中世界过了六
年。还剩最后一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没有人能杀得了傅沉欢,他绝不会死。这本书的走向,很快就要失控了。”
“你不要忘了,你还给傅沉欢留了个盒子。等这个盒子打开,傅沉欢知道一切真相——他现在可不是原著中逐渐式微的样子,他生杀予夺无人能抵,一旦崩溃,很难说他会不会彻底疯魔,又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黎诺瘫在沙发上,想了好一会儿,越想越觉得这事真的处处都是难题。
当初她走的实在太决绝,连一点后路都没有。
她是真的、真的不想去。
她只想让傅沉欢那张脸、那个人渐渐淡出她的记忆,渐渐褪色成为书本上的白纸黑字。
如果真的要她再一次站在他面前,她绝对没有未相识时那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心气儿,她会惭愧地落荒而逃。
然后呢?一旦书中剧情完全崩坏,她作为一个穿书工作者,被书中世界扭曲压制,万一她死了,疯了,那怎么办?
但显然老孟那边已经没有容她考虑的机会:“小黎,你很专业,说句实话,我从来没见过像你一样把现实和书中世界割裂那么强的人。现在你只是拧着股劲儿,心里别扭,觉得有些惭愧——年轻人嘛,心里有些正义感。但只要你想开了,这次的任务以你的能力来说,根本没有难度。”
黎诺静静听着,烦躁揉脸。
“小黎,穿书任务已经审批下来了,局里敲定了你去。明天你过来吧,看一下任务书,交接系统。这次任务期限一年。别想太多,尽力去做。”
黎诺知道,这事说到这个地步,那就没有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