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涧表层结了冰,地下水流潺潺,泛动清澈月光。
溪涧旁。
陆缺依树而立,目光朦胧。
无知无识的生死边际,不觉光阴流转,可是匆匆十年到底已经过去,身旁折断又重新长大的柿树就是佐证。
雪师姐应该受了很多煎熬,应该也曾站在对面苦等。
情之一关难过,对女子更甚!
所以。
陆缺今天只抽了魏宝恭,没有按原计划去谈口风,也不觉得可惜。
世事哪能都凭理智而为?
陆缺收拢视线,看向雪初五洞府。
她还在吸收地灵浆,调养哀毁骨立的身体,洞府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或许还得三四天时间。
………
许久后。
陆缺踩着积雪转身回去,恰好喊他入伙的南宫月漓快步过来。
随着年岁渐长,南宫掌事为老不尊的劲头也越发大了,喊了声小牲口,抬脚就踢在陆缺腰间。
但不及苏萱的玉女飞踹那么给力。
陆缺都没打晃。
他抱拳致歉道:“回来就一堆紧事得处理,没来得及到青云浦给南宫掌事问安,您多担待。”
南宫月漓上下打量陆缺,忽然又逼近跟前,双手捏着陆缺脸颊向两边扯了扯。
“跑出去十年,都也没少什么物件,真是难得。”
这话有点耍流氓嫌疑,陆缺拧着眉头没吭声。
南宫月漓也不废话,把陆缺推进洞府,自己跟着进去,言简意赅讲述了堂口大战的事,以及想要招揽他到青云浦。
换作以前,陆缺肯定婉言谢绝。
但今天童信那句“你能跟他比”,着实让陆缺心里凉透了。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那就没有再给望月谷尽忠的必要了。
陆缺道:“只要我师傅同意,我就带着师姐转到青云浦。”
南宫月漓等得就是陆缺这句话,笑呵呵把陆缺按自己怀里,“你这孩子有时候是真讨人喜欢,你师傅那边儿我去说。”
“南宫掌事先放开我。”
“害羞什么,我的真实年龄当你祖奶奶都够了。”
南宫月漓说要敞开怀抱欢迎陆缺,还真不是只在嘴上说说。
但是她能为老不尊,陆缺却不能半推半就,长幼尊卑的底线还得有不是?
这也是他的家风传承。
陆缺奋力挣开道:“您不用这么激动,您青云浦那边儿的本来也很强。”
“你和初五去了,就更所向披靡了。”
“唉。”
一边儿忽视无视,一边儿竭诚以求,到底选望月谷还是青云浦,还用得着说?
陆缺心里感慨,同时道:“那您去和我师傅讲吧。”
“我这就去。”
撂下这句话,南宫月漓就匆匆赶赴望月谷深处。
时不我待呀!
堂口大战就是参合宫高层对于筑基弟子的一次突然袭击,一个月后就会举行,能做准备的时间非常有限。
所以得尽快把陆缺跟雪初五争取过去。
若这两人加入青云浦,青云浦在堂口大战中就十拿九稳了。
………
望月谷深处风景越发高古毓秀。
一道沧桑千年的青石桥横跨溪涧,通往朦胧烟气深处。
南宫月漓衣裙带烟,从青石桥经过,往南数百步,岩壁上挂满倒垂的冰笋,再往前就是苏寒衣的洞府。
外面积雪如素,月光清浅。
“苏师姐?”
别看南宫月漓在童信面前,素质低到地板以上,可到了苏寒衣这儿,那也是规规矩矩地行礼。
苏寒衣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有什么事进来说。”
南宫月漓跨过一道奇怪光幕,走了进去。
洞府里。
依稀桂香浮动,但不浓;四壁嵌着萤石壁灯,光线柔和。
苏寒衣坐在简约小案前,托着绝美的脸颊,另一手挥毫泼墨,在宣纸上写下一行行娟秀的小楷字,而宽大的长裙铺在纤尘不染的地面。
她似乎坐在天下最动人的月光里。
风情,一眼万年。
南宫月漓往宣纸上看过去,写的应该是仙武心得。
参合宫有境界的修士,都会将自身修行心得着述成书,以供后辈参考。
这也是参合宫兴盛三千年的原因之一。
南宫月漓见苏寒衣手边儿的茶杯空了,立即添茶倒水。
“苏师姐,和你商量个事。”
苏寒衣抬了抬眼,“说。”
“让陆缺和初五到青云浦如何?童信那东西资质很高,又是炼器天才,其实很难和资质平凡的弟子产生共情,肯定不会重视陆缺。”
南宫月漓观察着苏寒衣的神色,苏寒衣笑道:“你说你的,老看我做什么?”
南宫月漓卖乖道:“被师姐国色天香的容貌所吸引,总是走神,怨不得我。”
“别贫嘴!”
“陆缺和魏宝恭的矛盾很难调和,如今魏宝恭还做上望月谷副掌事,往后再进一步掌管望月谷,陆缺就更难待下去了,委实不如早日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