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如帘,从天上卷到了地上,茫茫千百里。
涉水飞舟的屏障能抵挡罡风雨雪,里面还很平静。
陶希把任务卷宗放在膝盖上打开,脸色认真,仔细浏览上面信息,然后道:“陆师弟往东,先去距离最近的召康郡。”
陆缺调转涉水飞舟方向,往东疾飞。
“师姐,查这些人得怎么查?”
“通常都是先和其街坊邻里,打听这些人的为人,继而盘查家宅,尽量详细全面地了解。”
“那如果此人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又该怎么处理?”
“按大夏律令来,由咱们执行!”
这事还蛮有意思,陆缺想了想,全力驾驭涉水飞舟。
参合宫距离召康郡七百余里,约莫半个多时辰到了郡城城门,两人从空中落下,让守城兵卒验过身份文谍,踩着厚厚的积雪入城。
地处偏僻,郡城的规模就很小。
街两面都是砖石盖的青灰色矮房,考虑到严冬保暖,墙体砌的非常厚实。
……家家户户都烧着火炕取暖,淡淡的烟气从烟囱飘出来,因此烧柴火的气味儿极其浓郁。
这天气也没什么人愿意上街,路上冷冷清清。
“先找个馆子喝杯酒暖和暖和。”陶希感觉天已经晌午,因而提议。
“我不会喝酒。”
“不会怎么能行,临州人个个海量,到时你和雪师姐结成道侣,喝不过人家,当天可不能上塌,那得多尴尬?”
临州和并州相似,气候寒冷,因此饮酒的风气很盛。
而陆缺被陶希调戏了两句,很不以为然。
就非的拘泥于塌上吗?
………
两人沿街找了家馆子。
饭馆内外有两重厚重的棉门帘隔开,撩开棉门帘,里面坐着三四桌人,基本都是膀大腰圆的糙汉子,正端着大碗喝酒,聊哪家的寡妇更翘更大更有料。
看见陶希进门,他们的嗓门很快降了下来,连喝酒的姿势都开始趋于文雅。
召康郡距离参合宫很近,郡城百姓大都见过飞天遁地的修士;运气好的,可能还见过飞剑斩人头颅的刺激场面……所以能看出来陶希是参合宫的弟子。
一来腰间悬着宗门腰牌。
二来寒冬腊月还穿两件单衣,明显是修士打扮。
修士嘛,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别管长得再怎么清丽可人,恍若藐姑射之仙,也翻手间就能摘人头颅的存在。
所以在他们面前该收敛就得收敛点,召康郡的百姓心里都有谱。
陶希倒很愿意走群众路线,笑道:“你们聊,不必顾忌我。”
早说嘛。
食客继续高声推杯换盏,只是没再满口荤段子。
陆缺站在陶希身后四扫了扫,饭馆陈设别具一格,把灶台和桌子二合一了,灶台中央嵌着一口大铁锅,炖着鹅肉块、萝卜、白菜、板栗等,锅沿上还贴了几个玉米烙饼。
陶希道:“召康郡没什么精致吃食,陆师弟别嫌弃。”
“没嫌弃,就是从前没见过。”
“鹅肉乱炖。”
两人找位置坐下。
陶希熟悉临州饮食风格,点了同样的鹅肉乱炖,几样小菜,自己去后厨端水盆烫酒。
陆缺把任务卷宗拿起来查看。
头一个要查的叫高骛远,现年一百零六岁,筑基中期的道行,主修术法,手太阴肺经曾遭受重创,因此时常咳嗽,住在召康郡城郊的高寨村,从参合宫回来后就以糊纸扎为业,家中亲眷尚有表侄一门。
信息非常详细,看得陆缺背后发凉。
“把道行和身上伤势都标注出来,这不就是让调查者更好对付他们吗?”
陶希端着温酒的铜盆过来,接上话道:“师弟说的没错,宗门在乎声誉,自己清理门户,总比让镇邪司揪住小辫子更好。”
“查到为非作歹的同门就杀?”
“杀,没有例外!前些年青云浦南宫月漓掌事的侄儿南宫庆,退出宗门后在外面欺男霸女,南宫掌事亲自出宗去杀的他,并且挫骨扬灰。”
陆缺有点不可置信,名门正派真就这么正了?
陶希似乎看出陆缺的想法,抬指点了点桌案道:“咱们参合宫不能说没有宵小,但大面上还对得起名门正派四字。”
“哦。”
说话间饭馆中的气氛渐渐恢复正常。
有位身着黑棉袄的青年,估摸是羡慕修士风流,灌了两口酒,大着胆子搭讪。
“请问二位仙师到咱们召康郡办什么事?”
“查个人,名字叫高骛远,在高寨村做纸扎匠人,小哥认不认得。”陶希倒了满满一盏酒,隔空相敬。
仙子都向我敬酒了?黑袄青年顿时间面生容光,起身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抹着嘴道:“您说高大叔啊?认得认得。”
“他平素为人如何?”
“这……”
“你如实说就好。”
黑袄青年想了想道:“高大叔这人为人孤僻,脾气也非常臭,除了接纸扎白活的时候几乎都不和别人说话。”
陶希笑容和善道:“还有吗,有没有做过欺凌乡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