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他便想到那个仅有过几面之缘的少女。
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曾知道过,整日疯疯癫癫的,看上去实在可怜。
她将死亡当作引诱蝴蝶的花蜜,引诱着席言过来。席言对她下蛊,以后的她依旧疯疯癫癫,但会完全失去这几年的记忆。
也会完全忘了席言这个人。
席言走了,回到与傅铭月分开的地方,马车依旧停在原地。
傅铭月早就等得久了,怕士兵发现,只好将帘子掀开一道缝隙,凑在缝隙处仔细地看。
看到熟悉的身影走近,他猛地拉开门帘,喊他名字:“席言!”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只是眼里的震惊与狂喜如何也隐藏不住。
傅铭月在牢里待了数年,也数年没有见过太阳。
起先江映雪或赵青玉还能记起他,时不时下来折磨他一番,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再来了,傅铭月就像堆放在墙角的杂物,渐渐被人遗忘。
如果不是席言偶尔派人下来,送他一点东西,他可能早已在寂静与黑暗中疯狂。
黑暗中看不到光线,也没有时间的概念。恒远的静默中,他没日没夜的回想与思索。
席言是个没有心的人,如同那空心的竹子,而没有土壤的土地如何能长出作物?他不懂席言对自己的温情几分真几分假,或许只如同宠物般,想起来便逗弄逗弄。
这世上,真的有他在意的人吗?
在牢里的时候,傅铭月时常思考这个问题。只要席言愿意,他现在就能离开这里,但自从席言入宫后,一次都没来找过他。
第一年的时候,傅铭月还满怀希望,认为席言在等待一个时机。
第二年,傅铭月半信半疑,还在给席言找理由,觉得他是认为时机还不成熟。
第三年,傅铭月开始自我怀疑,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他日复一日如此折磨自己,直到某日终于坦然。
承认吧,他就是犯贱。
只要席言出现在门口,不管去哪儿,他立马就能跟着一起走。
“有想去的地方吗?”马车渐渐驶出京城,席言看了眼窗外景色,原本青石铺成的两旁道路逐渐覆上绿意,慢慢有高树出现。
傅铭月正在给自己涂药。在地牢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并未得到很好的治疗,骨头断了,接续得也不好。
即使有席言送去的药。身上还是留了不少伤疤。
尤其是脸上那一道,看上去依旧狰狞可怕。
听见席言的问话,他愣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让我来选吗?”
“你以前不是想法很多吗?”
傅铭月摩挲着手里的药瓶,有些不安,抬起眼打量席言的表情,“我们初见时的那个小镇如何?”
他这么一说,席言才想起傅铭月跟自己说过,要跟自己一起回那个地方去隐居。
他瞥了傅铭月一眼,难怪他这么紧张。
他掀开帘子,对外面的车夫说道:“麻烦,去南方。”
几年后,南方某处小镇上。
战火的硝烟刚刚平息,越影和赵青玉、江映雪的战争终于告一段落。
越影和江映雪分地而治,沿着水脉将原本完整的土地分为两半。
巧的是,这座小镇正好就在分界线旁。
春天的早晨,薄雾还未散尽,江面笼罩在一层白色雾气中,码头上的景象也看不清晰。
远远就听见吆喝声,有船靠上码头,正需要人去搬货。
傅铭月穿着一件无袖的布衣,扯过脖子上的布条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水渍。
这季节,空气都是湿的,人在码头上站久了,就连衣服都被浸透。
这水汽还带着寒意,傅铭月内力虽然大不如前,但放眼天下依旧难寻敌手,只是谁也没料到,他会甘于平凡在码头上做一个普通的搬运工。
他弓着背站在船旁,任由卸货的工人将货物放到他背上。
察觉到重量没有再增加,他拍了拍背上的货物,“再来点。”
卸货的工人怀疑地看着他,“你背的起吗?年轻人不要这么拼,还是身体重要。”
“放心,我力气大,背得住。”
工人也给他加了些重量,依旧很轻松,为了不显得过于惊世骇俗,傅铭月没让他再加。
半路遇到熟识的搬运工,看到他又开始打趣:“呦老傅,又搬这么多?”
“哎呀,你懂什么啊。人家家里有个如花似玉的相公要养呢。”
听到这句话,他们都开始打趣地笑起来,笑里充满善意。
傅铭月以前做刀客的时候,对这些人看都不多看一眼,只当他们是鞋底的尘埃。如今倒是有了些不同。
他已经放下了刀,只当自己是一个勤奋养家的老实男人。此时听见他们的笑声,他也笑了起来。
他本身长得英气,再加上高大身材,偶尔露出凛然的杀意,使他不笑时看上去冷漠,笑时有几分戾气。
但在小镇上的几年,他身上戾气渐渐被这里的雾气消融,如今咧开嘴笑时,看上去倒有几分憨厚,就连脸上未消尽的疤痕都不再狰狞。
“说真的,老傅,你每天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