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内静默许久,容棠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了沐景序一会儿,然后艰难而坚定地开了口:“辞官吧。” 沐景序微怔,眉心轻轻蹙起。 他望了望两人,起身道:“去书房吧。” 容棠知道自己的提议多少有些失礼。沐景序并非冲动莽撞之人,他行事一贯谨慎。 他既然能做出主动邀请盛承厉去大理寺的行为,想来一定经过深思熟虑,权衡过利弊得失,但…… 容棠跟在他身后,望着他挺拔而清瘦的背影,心下一阵发紧。 没用啊…… 他的深思熟虑也好,制衡之术也好,对应的全都不是如今这个盛承厉。 若容棠的推测没有出错,时间线的确按他所想的那个样子,男主现在这幅壳子的主人,已经是前一世沐景序死亡之后的存在。 他既然有底气放任沐景序死亡,并且没有在他死后一个月内去世,想来已经解了毒,更甚至可能一开始就没有中毒。 这样的话,沐景序对他的那些毒药牵制有什么用呢? 从沐景序的视角看过去,盛承厉如今因为药物缘故,在他面前处于弱势;但从盛承厉的视角来看,分明就是利用了一个绝妙的信息差,让沐景序以为他对自己还有牵制的可能,从而肆无忌惮地使其放松警惕。 容棠嘴唇有点干涩,到书房之后沐景序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坐在书桌后看着容棠,目光温和,瞧不出一点攻击性。 沐景序问:“是有什么理由,还是有什么我没有意识到的危险吗?” 容棠轻轻点了下头。 沐景序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略有些紧绷的神经在这一瞬间松懈了下来,他温声问:“是什么呢?” 容棠无法直接言说盛承厉换了个人,但几辈子的相处经验告诉他,如果自己给出的信息足够多或者足够有指向性,他们猜到这一点只是时间问题。 稍一思索,容棠隐晦道:“便是华佗再世,如果想将人丢失的眼珠重新装回去,恐怕也不能完完全全天-衣无缝,看不出一点破绽吧?” 沐景序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显然是认可容棠的话。 容棠便又说:“倘若不是医术,年初皇宫曾广招天下术士,如果当时采用了什么邪门歪道的法子治好了盛承厉也未可知。但是既然能将活人身上的眼睛都重新装回去,兄长又岂能保证盛承厉中的毒如今仍旧原原本本的留在他身上?” 沐景序皱了下眉头,容棠便趁势问道:“他这段时间可还继续在找你要解药?” 沐景序回他:“与往常别无二致。” 容棠眸中闪过一抹厉色,乘胜追击道:“盛承厉此人,城府深沉、心机颇重,若他现在身上已没了毒,却还月复一月地与你联系,找你要解药,如今又去到大理寺跟兄长你共事,你又怎敢确定他没有别的谋划算计?” 说到这里,容棠音色已经完全冷了下去,还带着点平常见不到的急切,身 子稍往前倾,以一种攻略性的姿态跟沐景序对话:“月容是他害的、怡妃的死由他一手促成,端阳节至今,盛承星从原本的如日中天变成门庭寥落……这桩桩件件,哪件没有他的手笔?兄长怎敢轻易信他?!” “♩()” 容棠:“……?” 他眨了眨眼,沐景序看着他,唇角扬起一个好看漂亮的弧度,落在那张格外冷清的面庞之上,透露出一点平时难得一见的纵容。 容棠莫名红了红脸,眼神躲闪开来,捧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沐景序说:“棠棠是在关心我?” 宿怀璟在一边坐了半天,闻言不悦道:“兄长怎么也学我的称呼?” 沐景序瞥他一眼:“世子能学你的称呼唤我,我便不能学你的?” 大反派理亏,没继续反驳。 一瞬间屋内气氛从之前的紧张刺激变成了平和悠然,沐景序轻声道,似乎有些困扰:“可是怎么办呢,圣令已经下了,五殿下明日就会来大理寺报道。” 容棠先是下意识紧张了一下,旋即听出他的弦外之意,微愣了一愣,立马反应过来,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兄长同意我的提议了?” 沐景序微微笑开,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只道:“诚然我到现在仍觉得事态还在自己掌控之中,但当一件事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反对,我便觉得,或许我的确可以做出些改变,也省得你们为我担心。” 宿怀璟挑了下眉,掏出随身带着的腰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牌下络子,克制自己想要怼他亲哥的冲动。 怎么着,他说不管用,柯鸿雪说也不管用,非得再来一个人凑个完完整整大团圆他才听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