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打谷草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倒也是这个道理。”神荼说,祂目光又看向坐落在无边梦海里的那座学宫中,“阿彰对他们炎黄人族最大的期许,都在那里了。”
郁垒的目光也分了过去。
“百家百业、法脉道统、俗世出世……”郁垒低声道,“这梦海学宫里也都收录了。但凡有心、有意、有缘的炎黄人族之人,都能在这里寻到他们改变命运的机缘。”
神荼听着,忽然一笑。
“你这话不对,有一类人是不可能进入梦海学宫的。”
郁垒才想起这事来,并不恼怒,甚至面上也跟着带出笑来:“阿彰惯来就最不喜那些服食五石散一类散剂的人,梦海学宫为阿彰所建,它拒绝所有服食五石散的人怎么了?”
“真想要进入梦海学宫,把五石散这类药散给断了不就行了?多大点事儿?!”
神荼视线一偏,就看见郁垒那幅“我家阿弟就是嫌弃就是不喜欢那些人,你们既然是得了他的好处,就包容包容怎么了”的理直气壮模样,面上笑意也是加深。
“也没有人觉得不妥,”神荼说,“我只是纠正一下你方才的说法罢了。”
郁垒瞪了神荼好一阵子,偏神荼不以为意,尤自坐得安稳。
郁垒无趣地收回目光,只看着那座梦海学宫。
忽然,祂想到了什么,又跟神荼道:“你说,有这一座学宫在无边梦海里,炎黄人族这晋廷……”
“还能维系多久?”
神荼动作停了停,开阖的眼睛中快速闪过一幕幕光影。
“我说,”郁垒叫住祂,“我们兄弟两个在一处说话,你用得着这样作弊的吗?”
神荼眼中的光影陡然一顿,旋即崩散。
“下意识的行为,下意识的。”神荼为祂自己辩解了一句,然后才来回答郁垒方才的那个问题,“那等看司马氏自己……”
郁垒眼睛瞥着祂。
神荼便收了那些套话,说道:“如果司马慎能够一直这样清醒的话,那大抵就是司马慎在位的那两百年吧,等司马慎离世以后……”
“那就要看司马慎到底能给他们司马氏留下多少底蕴,又留下怎样的一个后继者了。”
“而如果司马慎不够清醒的话,那司马慎自己耗完司马氏的所有剩余气数也不是不可能。”
最后,神荼淡淡说:“谁又知道呢?”
“也是。”郁垒很赞同神荼最后的态度,“谁又知道呢?”
祂们是阴世天地所孕育的阴神神尊,祂们与阴世道则同在,对天地间的万灵一视同仁,无有分别。所以会多留意炎黄人族那边,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孟彰。
孟彰,祂们的幼弟,本该与祂们一样由阴世天地孕育圆满后出世接手祂们自己的神道尊位,但因为种种缘故,他终于入了炎黄人族,成为炎黄人族的一个幼儿……
到底还是因为孟彰在意炎黄人族。
“若真有那样一日,阿彰即便飞升离开了这里,也该是高兴的吧。”郁垒忽然又说。
神荼沉默片刻,也是应了一声:“嗯。”
外间那些来自陌生人的、来自熟悉亲近之人的絮叨闲谈,孟彰此刻根本就不在意。他也分不出心神来在意,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不远处显现的天地磨盘上。
看着看着,孟彰周身气机似乎也出现了变化。
他魂体内的阳气上升、阴气下沉,又在上升和下沉的过程中不断汇聚凝练,渐渐竟也显化出磨盘的形状。
和无时无刻不在辗磨着什么的天地磨盘一样,孟彰魂体里显化出来的磨盘中央,也有什么正在被嘎吱嘎吱地来回辗磨着。
是孟彰的杂念,会在无知无觉中沉积在阴神里成为阴渣的杂念。
随着这些杂念被辗磨,孟彰磨练自身元神里阴渣的速度竟又进一步抬升了。
他在元神境界里的修行也在一点点推进。
但孟彰自己全未在意这事,他甚至都没能发现这种变化,他的所有注意力还集中在那方天地磨盘上。
嘎吱嘎吱……
他听到了磨盘辗压过什么东西的声音,接着就是什么细碎的东西被挤落出去的簌簌声。
他看得入神,听得出神。
心神彻底统一的特殊状态,显然也最大程度催发了孟彰的灵觉感应,他居然看清了天地磨盘的内部。
他看到了天地磨盘的力量是如何辗压那些柔韧又坚固的情绪的,他看到了那些被辗磨得破碎的情绪又是怎样黏合起来的,他也看到了这些重新黏合起来的情绪是怎样脱离去天地磨盘的力量的……
他看到了,所以哪怕他并不完全清楚其中的道理,收在他魂体内部的褐色草种也依然被牵引。
它往天地磨盘的方向动了动。
也是在同一时间,在孟彰和天地磨盘之间,出现了一颗褐色草种。
草种似是晃动,似是震颤。
未过多久,几根韧白的根须破开草种的胚衣,向外伸出。
不,是向着天地磨盘的方向伸出。
天地磨盘里已经不知被辗磨过多少遍、正在脱出天地磨盘力量辐射范围的诸多情绪还没来得及四下流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