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惯来复杂,又哪里是一概能论说得了的呢?
孟彰坐在修行小阴域的白莲莲台上,双手交叠盘坐,一缕映照着昔日公输班专心研究各种器械的过往的道蕴载沉载浮。
孟彰没有去看那些因公输班而昭显的各种道意,他只盯着公输班的眼,看着那双眼睛里的专注和……虔诚。
公输班是大匠先贤,如今的匠人被打入贱籍、被各家各方势力所封锁拘禁,但公输班本人却是贵族出身,而且在他渐渐闯出名头以后,他更是各种青睐、看重加身,对他来说,富贵、名望、功绩……等等旁人绳营狗苟求而不得的东西全都触手可及。
可他看到的却从来不是这些歌功颂德、青睐讨好,他看到的是被磨破了皮、勒破了筋的手脚,是沧桑、枯槁、麻木的眼,是佝偻、干瘦的身体。
他看到了这些,便不再将宝珠华服看在眼里。
他蹲在草丛里,看那些交错、锋利的草叶子,感受那草叶子剜刮过皮肤的锋锐;他看那些草木的纹理、看硬度、看质性,然后琢磨着怎样将它们拼凑起来,制作成便利的器。
他制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器械,看它们在人的手里与天争,与兽斗,也……与人厮杀。
他也曾困惑、迷惘、苦恼过,但他始终没有停下。
他没有停下。
“器与械只是工具,为了达成人所愿、便利人的工具。不错,这些工具也落在了人的身上,但它们出现、存在总是要比没有它们更叫我人族安稳。”
“器在人之间相争,不是我的本意,我所求者,是人与天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