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烧炭,那边厢仅凭一个火炉驱寒;这边大鱼大肉端上来又原模原样被搬下去,那边却只有清水烧鱼尾,还有很多人甚至连鱼尾都没有的;……”
孟彰摇摇头:“我看不下去。”
“我也不能只眼睁睁看着。”
孟彰说道:“且不说阿父、阿母和你们给我准备的那些陪葬品,只说我在阴世天地这半年里积攒下来的家当,我就数十年、一百年都用不完。”
孟显不说话。
孟彰摸了摸他手边的一页契纸,又道:“何况,就算我如今手头上把持着的这些东西都给我挥霍完了,我也还能为自己赚取家当。”
孟显顺着孟彰的动作看过去。
孟彰察觉到他的视线,索性就将手上的那页契纸直接给孟显推送了过去。
孟显将那页契纸拿了过来,仔细去看上面的内容。
只看了头两行的文字,孟显就抬起目光来看了一眼孟彰。
“是的,”孟彰道,“这就是族里划分给我的香火。只除夕和大年初一这两场祭祀后,族里收拢过来诸多香火后,分给我的那一份。”
孟彰又道:“虽然这一份数量庞大的香火如今还积压在族中,算族中跟我借的,暂时不好全额提取出来,但族里也不是白用我的,他们还给我记了利息。”
“所以,我是真的有钱。”
“虽然这份契纸是我从长宁镇回来以后,梧祖才拿给我的,”孟彰低头快速看了孟显手里掐着的那页契纸一眼,“但即便撇去了它暂且忽略不计,我手中的家资也着实不少。”
孟显默默地在心底给他纠正了。
应该说是很多。
“我就想,既然我家资这样的丰厚,既然今日又是大年初一,而我又来到了这个地方,那我为什么不能帮一帮他们?”
“也不需要很多,”孟彰低垂了眉眼,“只消让他们支撑过这一段寒冬就好。”
“就当是我来给他们拜年了。”
“反正,似这样的东西,阿父、阿母他们为我准备的祭祀田庄里,也都有产出,我甚至都不需要因为我阴灵的身份而为难。”
孟彰所说的祭祀田庄,也不是其他,正是孟珏和谢娘子为孟彰特意在阳世天地里安排的田庄。田庄的所有出息,都是用来给孟彰上供、发放给那些替孟彰守墓的守墓人的薪俸的。
孟彰是夭折,没有后嗣为他一年年供奉香火,但孟珏和谢娘子都给他想好了。
这些祭祀田庄,便是他们的安排之一。
他们当时就想着,即便年岁久远了,阿彰的存在和痕迹渐渐被世人所遗忘,这些祭祀田庄也仍然能给他供奉香火,帮他守墓。
而孟彰这次给长宁镇那些生民拜年所用的年礼,显然就是从孟彰这些祭祀田庄里调取过来的。
孟显暗下叹了一声,面上却是摇头笑道:“是了,阿彰能为自己积攒家底了,不计较这三瓜两枣了。”
孟彰冲孟显高兴地笑。
孟显就问道:“所以,这一次我们散出去的的年礼,最好是那些人家合用的,是能够解他们一时之急的?”
孟彰郑重点头。
孟显犹疑一瞬,问道:“阿彰,你会不高兴吗?”
“什么?”孟彰眨了眨眼睛,问。
孟显便说得更加明白了些。
“本来只是出于一时善心做事,但事情到了族中,虽然事情还是这些事情,但却多了别的意味……”孟显问,“阿彰,你会不高兴吗?”
孟彰沉默一瞬。
“会的。”他回答孟显,并不瞒这个兄长,“我确实不是很高兴。但不得不说,有孟氏一族出面,总好过全都让我自己来。”
他不是不能自己跑遍整个安阳郡,他有这份家资,也有足够的人手可以供他调用。
孟昌以及那一众部曲兵丁,都护持在他的左右呢。
可这就是世族的时代。
而安阳郡,是孟氏的安阳郡。
孟彰作为安阳孟氏子,他自然可以在这座郡城中随意行事,但事实上,这安阳郡的本土势力,其实还是孟氏。
是孟氏,而不是他孟彰。
家族与个体的界线,在这个时候又无比的明确。
“其实还有一点,”孟彰说,“哪怕这事情全都让我一个人做完了,在天下人眼中,大头也总还是要算到孟氏一族身上。”
到此刻,那界线也格外的模糊。
孟显也跟着孟彰沉默了下来。
也就是这一顷刻间,孟彰的情绪陡然又轻扬起来。
他冲孟显笑:“所以,我索性也就不再想这些,直接将事情给交了出去便是。”
孟显被孟彰的情绪带动,也是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只是他方才的眉眼还是低垂着的,这一瞬唇角就扬起,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的冲撞此刻在他面上表现得明明白白的。
换言之,此刻孟显的表情几乎是扭曲一样地矛盾着。
孟彰看得清楚,面上的笑意一下子又更浓郁了些。
孟显瞪了孟彰一眼,问他:“很好笑吗?”
孟彰机灵地快速收拾了面上的情绪,端端正正地摇头,说:“没有。”
孟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