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梧摆了摆手,眼底有笑意快速掠过,只面上还不显罢了。
“这次便算了,下次,”他道,“阿彰,你得更信任我一些。”
“我”?不是“我们孟氏一族”?
孟彰面上也不见异色,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孟梧一时笑开,又问孟彰:“关于族中郎君、女郎的这一次拜年,阿彰,你可有什么提议吗?”
孟彰沉默一瞬,摇了摇头。
孟梧察觉到了,他看住他,认真道:“阿彰,你有话且只管直说,不必担心其他。”
孟彰似是迟疑片刻,最后终于拿定了主意。
“阿祖,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他问。
孟梧说:“你问。”
孟彰果真就问了:“族中的这一次拜年安排,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孟梧一时没有回答。
孟彰便自己开始列举:“是民心,是名望,是招揽隐居在这安阳郡中的大大小小修行者的好感,是想要真正摸清楚安阳郡的情况,好让孟氏能够更深入地把握住安阳郡,还是其他别的什么?”
有寒风从外间吹入,只是还没等真正靠近孟彰、孟梧他们,这些在寒风深处的冰冻就已经被层层削减去。
它最终甚至没能吹动孟彰衣袍里缀着的流苏。
“亦或者,族中是全部都想要?”
孟梧端着茶盏,不接话也不饮茶,浑似在凝神思考。
孟彰又问:“再有,除了族中以外,阿祖你想要的是什么?”
孟彰从来没有忘记,孟梧他是在任的安阳郡城隍。
孟梧他不可能没有他自己的诉求。
孟梧眉眼动了动,像是终于从思考中走出。他笑看了孟彰一眼,将杯盏抵到唇边,随意呷饮过一口茶水。
“族里么?我其实没跟族里的其他人商量过这件事,但那其实也不需要。”孟梧道,“阿彰你自己心里也明白。”
“我们……”
“都想要。”
“至于郡城隍府这边,”孟梧又笑了笑,“我想要的是安稳太平。”
“这天下间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我不想要安阳郡这边也跟着乱起来。”
“孟氏也不想。”
孟彰这一回沉默了许久。
他再一次认识到了他跟他们的区别。
他只是想着——起码能有一日,起码能在这一日,可以叫这些在苦难里煎熬的黎庶有一日的饱足。但他们……
他们想要的是好处。
他们想要的是让他们闭嘴,让他们能温驯。
但孟彰又清楚地知道,若不是有这样那样的好处在,孟梧、孟椿这些标准的世族郎君不会想要效仿他的做法。
论迹不论心,论迹不论心……
这总是一个开始,而且也确实有很多人能从中得到些援助……
“若说提议的话,确实是有一些。”孟彰终于开口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既然是给各处县城、城镇、村落的百姓拜年,那拜年所送上的年礼,自然是落到实处最好。”
孟梧认真想了想,也是点头。
“米粮、布匹、盐油、灯烛、银钱、医药……”孟彰道,“这些最好都要有。”
“还有,如今是春节,是节日,我们孟氏的郎君、女郎又是去给人拜年的,不好在这样的日子里闹得大家都不愉快,所以我孟氏这些即将去往各处地方拜年的郎君、女郎,脾性该当温和一些,客气一些,不要那种轻易就会耍性子的。”
孟梧又是点头,很是赞同的样子。
孟彰数完了这么些,面上忽然就带上了些犹豫。
“还有吗?”孟梧询问道。
孟彰叹了一声,神色复杂:“接下来的,其实算是我自己的一点私心。”
孟梧想到了什么,问道:“五石散?”
孟彰点头:“似那等喜爱服散的族人,我想着,还是不要将这件事交给他们了吧。”
孟梧扬了扬唇角,逗趣一样地问道:“哦?这又是个什么缘故?”
“其实也没有什么缘故,”孟彰道,“喜爱服散的人,惯常往来的都是各家世族、望族里的郎君和女郎,他们可能不适应、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郡中的寒门子、平民子来往。与其让大家都别扭、委屈乃至最后引发争端,倒不如一开始就别让他们来。”
“再有,服散服多了的人,每常自制力也比较差,而这次去往郡中各处地界给寻常百姓拜年,显见是需要委屈族中这些精贵的郎君和女郎的……”
“我不觉得他们到时还能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孟彰放出了他的杀手锏,“人在服散时候精神总是昏昏荡荡的,如果这样的事情让他们掺和进来,保不定我们这边才刚刚摸清有些情况,其他世家、望族就都知道了。”
“我不觉得他们服散的时候,还能记得什么是可以说的,什么又是不能说的。”
孟梧的脸色果真一下子变得凝重了。
他沉着脸想了片刻,对孟彰说道:“你是对的,这事情确实不能不防。”
孟彰心情顿时好转了不少。
孟梧看他一眼,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