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里的银白游鱼们明显也察觉到了孟彰的异状。他们凑在一处鱼头对着鱼头、鱼尾对着鱼尾地来回碰撞过不知多少回后,这些银白游鱼们到底还是没有打扰孟彰。
为首的那尾银鱼在打发了自己的同伴以后,又回头看了孟彰一眼,方才自个儿寻了一朵漂亮的白莲,伴着白莲、湖水,与天穹上垂挂的苍蓝阴月嬉闹。
这原也是他们一众银白游鱼的修行方式,之一。
“这一点信仰……”
把玩着手掌上的这一丝莹白游光,孟彰也难得地有些犹豫。
“到底应该怎么处理,才是最好的呢?”
孟彰受用过香火。最顶级、最纯净、最温暖的那种。来自他的家人,除了最纯净的祝愿以外就再没有别的杂余念头。
当然,那些此等乃至是最此等的香火,孟彰虽然没有受用过,但在安阳郡城隍府时候也有被教导着辨认过。
再对比着在那位银龙神尊记忆里的那些,孟彰对香火和信仰都有着属于他自己的认知。
香火和信仰……
它们都是从人的心头萌发而出的某些念想。就这一层来说,它们之间似乎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但实际上,香火和信仰却又很不相同。
香火……
它像是不同生命层次、不同存在形态之间的两个生命间的交易物。
用孟彰前一世的情况来类比的话,这香火就更像是网购过程中由买家向商家提出的交易要求以及部分预支付的钱财。
所以上供的香火可以被拒绝,也可以被接受,甚至可以被侵吞。
而信仰却不是这样的交易物。它更像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期许与希冀。
如果也要用孟彰前一世的情况来类比的话,那这信仰就更像是迷妹迷弟对他们所推崇所尊敬的偶像、明星的感情。
信仰者对被他们所信仰的那一位没有物质层面的要求,但他们却想要在被他们所信仰的那一位身上看到些什么,或者是坚守着些什么。
比起香火来,信仰似乎还更得利些。
毕竟香火更像是交易的一部分,想要完整地、无害地收取香火,那一场潜藏在香火中的交易必须要完成。而信仰却不需要这些。
可是比起香火来,孟彰却更忌惮信仰。
收用香火只是需要完成香火中寄存的交易,可接纳信仰,尤其是接纳大量的信仰,却很有可能会在这些信仰的冲刷下迷失自己。
就用如今孟彰手掌上的那一缕信仰做例子吧。
它来自石喜。石喜对孟彰没有太多的要求,只希望孟彰能够一直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做正确的事情。
孟彰自己在往前走的时候能不能将他一并带上,又能领着他走出多远,他却没有太多的执念。
这似乎很简单,只要孟彰一直在正确的道路上行走,一直做正确的事,他就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地接收这份来自石喜的信仰,享受着这份信仰带给他的便利与效益。
可是,什么才是正确的道路?什么又是正确的事情?
正确与错误从来都是相对而论,它们都没有绝对的分别和说法。
第286章
判断正确与错误……是必须要有严格且清晰的环境与前提的。
正确的事情放在错误的时候,带来了更大的错误和损失,那它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错误的事情放在错误的时候,带来的确是正面的反馈和更多的便利、收获,那它到底是错误的,还是正确的?
再有,等这结果的正确与错误在某一个时限内得到清晰的判定以后,这一个时限又被延长了呢?
举个例子,无为而治。
在汉初时候,因为天下历经战乱,民生凋敝,需要休养生息,所以当时的大汉确定无为而治的施政策略。这一个施政策略契合时势,为当时的大汉奠定了强大富足的基础,更为随后的汉武盛世积蓄下最厚实的资本。
毫无疑问,无为而治对于当时的大汉是正确的。可是,在那之后呢?
汉武帝一改汉初时候的施政策略,废无为而兴武事,弃黄老而择董儒,一改汉初时候与异族的攻守之势,乃有卫青、霍去病率领兵卒北逐匈奴,封狼居胥,立下炎黄赫赫威名。
如果当时的大汉仍然坚持无为而治的所谓“正确”施政策略,会有后续的大汉威名远扬吗?
孟彰不曾在那个时代生活过,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一个道理,水满了总是要往外溢出去的。
无为而治于当时的汉朝来说,就是在蓄水。不论当时的汉朝是个什么样的盆子,只要它一直在蓄水,那就总会有溢出的那一刻。
汉武一朝就是盆子里的水往外溢出的时候,就算承接汉文帝大位传承的不是汉武刘彻,有汉一朝,也必定会出一位“汉武”。
这是世事发展所出现的自然规律,不受个人的意志影响。而到得那个时候,曾经正确的无为而治,也必定会变成不合时宜,最终成为“错误”。
“正是因为所谓的‘正确’太过于宽泛,所以我才这般的忌惮啊……”
孟彰有些涣散的目光再次聚焦,看着手中驯服安静的莹白流光。
他原本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