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慎抬起目光看过去,撞入杨皇后关切的眼睛里。
他不由得生出了些愧疚来。
“阿慎,”杨皇后看得清楚,却也只叹了一声,问他道,“你是真的想好了吗?”
司马慎没有避让杨皇后的目光。
“阿母,我一定要去做。”
杨皇后和另一边厢同样看过来的司马檐对视得一眼,又问司马慎:“为了谁?”
为了谁?
司马慎沉默了一阵。
原本,他以为是为了这天下的黎庶,为了司马家的,但到现在,他才恍然明白……
“为了你们。”司马慎回答道。
听着这个出乎他们意料的答案,杨皇后和司马檐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为了他们?
他们难道不都是好好的吗?为了他们什么?
但司马檐和杨皇后心里也都很明白,方才那一个问题已经是他们所能够询问道极限了,再要是深入一点、接近一点,恐怕方才的情景就要重现了。
“……你打算怎么做?”司马檐只问道,“难道就像你先前所做的那样,一个个抹除那些叔伯所能做出的选择,逼着他们走上某一条路?”
司马慎苦笑摇头。
“孩儿倒是想,但是……”他看着司马檐问,“莫说是孩儿我出手,就算是阿父你,难道就能够做到吗?”
司马檐沉默了。
杨皇后适时地问道:“所以,阿慎,你是想要让他们安分下来吗?”
司马慎犹疑着点头,他偏转过目光,看定杨皇后,问:“阿母觉得……这事情可以做到吗?”
杨皇后和武帝司马檐俱都哑然。
那些藩王的野心是一日日点燃起来的,而支撑他们野心燃烧的,却是这局势,是他们手中渐渐庞大的力量。
“让他们完全安分下来确实做不到,”司马檐清醒道,“但让他们知道控制、镇压住他们的一些动作,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司马慎眨了眨眼睛。
他是知道自家阿父、阿母手中握有更多的力量,也远比他来得心狠,但他还真不知道会从司马檐口中听得这样一句话。
再有,如果真似阿父所说的那样,他和阿母联手,可以让宗室里的诸位伯祖、叔祖知道控制自己的动作,镇压住他们的野心于手段,那么……为什么先前阿父和阿母没有出手?
现在阳世天地里那张皇座上坐着的,可是他阿弟,阿父同阿母的亲子!
一旦宗师里发生动乱,头一个备受冲击的可就是他阿弟。
阿父和阿母怎么能肯定那动乱不会为阿弟招惹祸患?
杨皇后看出了司马慎心头的疑问,她笑着叹了一声,说道:“因为我们需要宗室里的诸位藩王为阿钟镇压贾氏。”
司马慎沉默了。
为阿钟镇压贾氏?
是了,他竟忘了他这位弟妹。
他这位弟妹……可也是一个祸患,而且还是一个破坏力远胜于其他任何人的祸患。
司马慎想到了什么,他低了低头,却是询问杨皇后道:“阿母,贾氏她是不是……已经不能孕育子嗣了?”
和武帝司马檐对视了一眼,杨皇后问道:“你知道了?”
司马慎猛地抬起头来:“所以,这是真的?”
不等杨皇后说些什么,武帝司马檐就已经接过话头了。
他的语气尤为的平淡。
“阿钟的情况如此,贾氏绝不能有所出。”
司马慎沉默着,片刻没有说话。
“我知道对于女子来说,这确实是一个遗憾,但是,”杨皇后道,“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听着武帝司马檐和杨皇后冷静到冷漠的话语,司马慎耳边竟然响起了当日贾南风近乎癫狂的质问。
“我在深宫里守着一个痴儿,尽力为他打理朝政,管理后宫,甚至为他看顾子嗣……”
“……作为一个妻子,我能为他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若说顶戴凤冠的代价,是嫁给一个痴儿,那我认了;若说为他打理朝政、监管天下,是我执掌权柄的代价,我也认了;可是……为什么要绝了我的子嗣?!”
“为什么我不能像其他女子一样,做一个母亲?!为什么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嫁为人妻,为他打理后宅、看顾子嗣,是我作为正室的责任,可是他呢?!”
“他司马钟呢?!他可曾为我做了什么?!”
“作为我的夫郎,他为我做过什么吗?哈哈哈……”
“……所以,你们能怪我?怪我过分逼迫诸王,引动藩王反乱?你们能怪我苛待诸皇子?……你们竟然还有脸面来怪我?……”
司马慎抬起手重重按在额角,希望能消减去几分疼痛。
“阿母,”司马慎靠在了杨皇后的身上,“如果贾南风知道这件事……”
剩下的话语,司马慎说不出来了。
但这不打紧,杨皇后和武帝司马檐都知道司马慎要问的是什么。
“不必担心,”杨皇后平静地安抚司马慎,她轻易察觉到了司马慎的不适,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