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不甘心的,他咬着牙问,原本低垂着的脑袋也在不知什么时候抬起,恨恨地瞪着帝城内宫的方向,双眼殷红,几欲滴血。
“当然不。”祭酒的声音响起,稳住了张学监的情绪,“总会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张学监双眼的血色到这一刻,才一点点褪去。
“他们会吗?”张学监问。
“当然。”祭酒在说话,“功与过,没有人能逃得掉。”
张学监静默许久,到最后也只勉强拉扯出一点笑意来。
“我会等着的。”
等着……
看清算开始。
深重到凝固的怨毒几乎从张学监的眼底刺出,直直向帝宫而去。
作为这一份恐怖怨毒目标之一的晋武帝司马檐,这会儿却全然不觉,还在他自己的峻阳宫中俯视着坐在他下手的司马慎。
司马慎倒是坦然,坐在座席上很是安稳。
司马檐见得,却是越发的恼怒。
“砰。”
他将手上的杯盏重重砸落在案桌上,盯着司马慎沉声问:“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了吗,阿慎?!”
司马慎一直停在司马檐下巴处的视线到这时才往上抬起,对上司马檐几乎喷火的眼睛。
“孩儿真不知晓,请阿父明示。”
司马檐又盯了司马慎一阵,怒声道:“就是今日晨早那些庶民在街头巷尾处流传的消息。”
“东西晋?”司马檐几乎都要气笑了,“你觉得我大晋也要在未来划分成东西两晋吗?!”
司马慎沉默了下来。
司马檐原本怒气正鼓荡着,这会儿见得司马慎的表情,更是气怒。
他直接抄起才刚刚放下的杯盏,用力向司马慎的方向砸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尖利的瓷片四下溅射。
司马慎仍旧安坐在座席处,一动不动。
他完全没有躲闪的意思。非但是他,就连坐在司马檐侧旁的杨皇后,也只是在杯盏被砸出去之后才意思意思地抬手拉住司马檐的手臂。
不怪司马慎和杨皇后一点都不担心,实在是那杯盏虽然是直直往司马慎的所在砸过去的,且力道一点都没有收敛,可最后那些四溅的锋利瓷片也就是看着吓人而已,实际上离着司马慎的魂体还差了一点距离呢。
“东西晋?!”司马檐却是怒气不减,他吼道,“我大晋才不是大汉,绝不可能出现东西晋。”
“大晋永远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
司马慎盯着司马檐看了一阵,才再次垂落目光,不去看司马檐的眼。
他知道,这一刻的司马檐与其说是满腔的怒火,倒不如说是恼怒。
因为不需要旁人多说些什么,司马檐自己就明白东西晋的出现,不是全无可能。
又或者说,出现东西晋比一个大晋的可能性还要更高一些。
而,一旦大晋真的要割裂,出现东西两晋,那么最可能背负起这个责任的,便会是他。
也只能是他。
不然呢?
难道还能是现如今坐在阳世天地里大晋皇位上的司马钟吗?
难道他阿弟司马钟还真能顺利将皇位给传承下去?
便就算是他真的成功了,侥幸将皇位给承接下去,就现在整个大晋的暗流,那位将皇位从他阿弟手里拿过去的后继者,又真的有能耐妥妥贴贴地守住皇位、守住天下社稷,再一次将国祚传承平稳传承下去?
莫说是从后世归来、可谓是见证了司马家各支藩王争夺的司马慎了,就算是现如今坐在他阿父身侧的阿母,只怕都没有那样的乐观吧。
但凡国祚承继出现波折,最后史家刀笔清算,一切的责任不还是得回到他阿父的头上来?
司马慎心下无声苦笑。
可是他不能说。
他需要给阿父脸面。
天下的人都可以嘲讽阿父,怒骂阿父,指责阿父,但他们不能。
唯独他们这些兄弟不能。
整座峻阳宫正殿里安静得几如死地。
到最后,还是杨皇后先有了动作。
她原本拉着司马檐的手往下,牵住司马檐的手掌,将他的手掌拿到自己近前,柔声道:“阿慎年岁还小,做事有些粗疏,想得也不周全,你作为阿父,你多教教他就是,莫要只骂人。”
“只骂人可教不会孩子。”
司马檐重重哼了一声:“我倒是想好好说、好好教,可他在做事之前,有跟我们说过什么吗?!啊!”
“有吗?!”
“对你没有,对我也没有!他自己想完,觉得有道理觉得绝妙,就直接吩咐人去做。不说在做事之前了,就是做完了之后,也没有说要来跟我们知会一声!”
“呵!他主意这样的大,需要我们来教吗啊?!”
“需要吗?!”
非但是离得最近的杨皇后,就连坐在下手处的司马慎,都听出了司马檐看似愤怒狂暴的声音里的挫败。
杨皇后默然着抬眼往下一看。
司马慎连忙起身,垂手低头站在那里:“阿父,是孩儿莽撞了。”
“你听你听!”司马檐的声音越发的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