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欠偿还些,他自己心里也会好受很多,何况……
闻仲老师将更多的心神投注到灵宝道那边厢的话,对他这边的关注就会消减许多,他也就能有更多的余地腾挪周转去做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殷寿大踏步返回宫殿里的时候,一只手却悄然间隐在了衣袖里,无声摩挲着那里藏着的一节雪白狐尾。
殷商阴世龙庭里诸位商君、商子的定议以及后续殷寿同国师闻仲之间的商谈,或许都环绕着孟彰,但在这一刻、这一个当口,孟彰却不曾太过了解。
真正明白其中种种因果变化的,还得是时间长河下游里守着炉子在奈何桥头熬汤的娘子。
娘子抬头细觑那变化的运数半饷,半扬起红唇,笑得温婉。
少顷后,她收回目光,细致地看向炉子里的汤水。
“喝了吧,喝过这碗汤水,便好上路了……”
她取了灰碗来,将一碗汤水从雾气氤氲的炉子里舀出,递送到站在她面前的一个阴魂面前。
可倘若要说孟彰自己对那些运数、因果的变化完全不了解的话,那倒也不是。
这会儿坐在马车里,正往小燕巷去的孟彰就很不自觉地出神了半饷。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他才刚回神,侧旁就传来了一道声音。
这声音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与他同车的谢远。
谢远先前也不敢贸然打扰孟彰,就怕打断了孟彰的思路,搅扰了孟彰心中的灵机。但这会儿孟彰的心神已经回转,他也就不需要顾虑了。
孟彰摇摇头,倒也不瞒着谢远:“只是觉出了些欢喜,该是得到了些什么收获。”
些?
谢远沉吟一阵,忽然抚掌一笑,对孟彰道:“那该是好事。”
孟彰面上也露出了笑意,点头道:“确是好事。”
真的是好事。
哪怕孟彰能体察到的只有一点欢喜,但那已经是足够明显的信号了。
——旁的可以暂且不论,商老爷子背后的那一份力量,它不会成为孟彰的阻滞。
更甚至,它很可能还会站在孟彰这边厢,给予他更多的支持。
这如何不是好事呢?
炎黄族群发展到如今,内部早已经纠缠了许多许多的力量。在阳世天地里,因着寿数、胜负等等等等的缘故,这问题确实仍旧存在,但也不会比阴世天地这边厢还要复杂。
阴世天地这里的势力交错,原比阳世天地那边厢混乱得太多太多了。
它们都不是岁月以及空间就能够消磨、抹去的。
但这些难以处理的问题所胶缠的因果各方,既然都已经落到了阴世天地里,那就全都是败者。
可即便是阴世天地里的阴灵,真正难以消解磨灭的因果恩怨,也已经在最开始的时候各自给想办法处理了。能容许彼此存活到如今且还一直存活下来的,怎么着都不可能是那真正的你死我活的仇怨。
既然不是,既然彼此都在这阴世天地里存活,那么不论是谁,都得要有交流的时间和空间。
孟彰要做的事情,是要遍及整个炎黄族群的。他理所当然的,也需要尽量争取族群内部各支系、各方的支持,消减那来自阻挠者的滞碍。
谢远看了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他竟是不知道该不该细问。
孟彰察觉到他的异样,便转了目光来看他,笑问道:“阿远?”
谢远心神一定,也跟着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放松下来,让自己的身体倚靠着车厢的厢壁。
“阿彰,你知道那商老爷子的根底?”
孟彰摇了摇头:“不完全确定。”
也就是说……其实还是有些猜想的?
“那,是哪一家呢?”谢远这样问着,心里还不断地开始搜刮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想要从中找出一个相合的答案来。
“不是哪一家世族,”孟彰先摇头,然后在谢远下意识抬眼的动作中,给出了他自己的推测,“它该是来自更久远的势力。”
“更久远的……”谢远都被孟彰的说法给吓得愣怔了,一时间什么都没想,只能呆呆重复着孟彰的只字片语。
孟彰对他颌首,确定他没有说错他也没有听错。
谢远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然后才挣扎着从那齿缝间挤出一个字来:“商?”
孟彰道:“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
谢远心里其实已经信了九成了。
对于孟彰,他比孟彰自己还有信心。但问题是……
“你怎么知道的?”
还没等孟彰回答,谢远自己就先摇头了。
“这个问题你不必回答我,你且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过……”
“阿彰,”他又问道,很有些紧张,“老爷子他知不知道你猜到了他的根底了?”
孟彰失笑,却是点头,回答谢远道:“我看他该是知道了的。”
说着,他又安抚谢远道:“你且安心,商老先生并没有什么恶意,显然他并不觉得冒犯。”
谢远听着,自己也快速回想过商老爷子当时的反应,心里也才真正地放松下来。
“不冒犯就好,不冒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