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什么,目光在须臾间多了些别样的意味。
“还是说,”他道,“你仍然坚持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走入这场争斗里?”
司马檐和杨皇后也听出了司马昭这话语里的不对。
两人对视得一眼。
杨皇后目光无比坚定,更有“你不去就我来”的决绝。
司马檐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却也往左侧转去目光,观察着司马昭的脸色,随时准备着给司马慎解围。
司马慎默然一阵,在司马昭三人目光中摇头。
“……并不是因为这个。”
司马昭细看着他,眸色才和缓下来。
司马檐和杨皇后暗下松了一口气。
幸好。
“那是为的什么?”司马昭不在意侧旁的儿子和儿媳,只询问司马慎。
司马檐和杨皇后听着这个问题,心神陡然紧绷。
司马檐更是看定了司马昭。
司马昭压根就不理会他。
若是放在往常时候,司马慎必然是会明白这三人间隐而不发的涌潮。
但这会儿,他心神不守,倒是没有注意到。
“……不是为的什么,”司马慎喃喃道,“是我多想了。”
司马昭深深凝望着玉帘后内室里的司马慎,久久没有作声。
是他所想了?
只是他多想了吗?
单单只是多想,就将自己折腾到走火入魔?
司马昭不信,司马檐和皇后杨氏也是疑虑居多,但都没有继续深入探究。
他们叮嘱了司马慎好一阵,又留了人在东宫帮忙料理,才不甚放心地离开了东宫。
没有人胆敢来打扰他的休憩,司马慎自己躺在床榻上,平平望着床帐出神。
他刚才,说的都是真话。
他真的就是想多了。
只因为自归来后自己的动作屡屡没有达到预期;只因为总有血亲出手阻挠而他每次都只能选择退让;;只因为孟婆的突然出现唤醒了他对未来的恐惧与憎恶;;只因为孟婆的不喜给他的处境带来了更糟糕的影响……
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反倒被挑动了心底积郁的某些妄念与异想,最后就,失控了。
司马慎面上显出几分自嘲。
孟彰的境遇确实不合符推论,其中或许是别有缘故。但仅凭这个就猜测他身上带有重宝,是不是太过份了点?
作为孟婆的同胞血亲,更得到了孟婆长久记挂与思念的幼弟,孟彰的运势、气数确实不似得到孟婆荫庇的样子,粗看很有几分怪异。
但如果不将孟彰单独拎出来看呢?
将孟彰放回去。
放回去跟同为孟婆同胞兄弟的孟昭、孟显乃至是孟婆阿父阿母一起对照着比较,是不是就没有问题了?
孟彰、孟昭、孟显、孟珏和谢娘子,他们中的哪一个,运势、气数像是受到了孟婆荫庇的样子?
如果说,孟彰的境遇所以不像受到了孟婆荫庇的样子,是因为他身上藏有能镇压自身气数、运势使得自己能够摆脱孟婆影响的话,那么孟昭、孟显、孟珏和谢娘子,他们又是怎么做到的?
难不成还要说他们身上也都各有一件重宝为他们镇压自身气数、运势?
哪怕是合阳世、阴世两方天地,似这种等阶的重宝也都是有数的。
孟婆固然是阴世正神,但也没有能耐到可以将天地间有数的重宝尽数收入自己手中,然后一一分派给自己的血亲。
所以,先前那会儿,是他想太多了。
司马慎又睁着眼睛看了半日床帐,终于不得不承认——
原来他对自己能不能达成愿景根本就没有信心。
原来他心底里一直藏着要寻找捷径的心思。
原来他对那孟彰,其实是存有某些恶意的……
他闭上眼睛,隐去长叹。
他落得如今这样子,果然是一点都不冤啊。
向孟彰示好却被孟彰拒绝,不冤;本是想改变命数、扭转世态,却处处被血亲拦阻,不冤;被孟婆一眼惩戒,不冤。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低低的、仿佛从咽喉间抠出来的笑声从内室飘出,夹杂着自嘲与自厌。
时间长河下游的某一处,桥上守炉熬汤的娘子从氤氲水汽中抬起半张脸,看向侧旁出现的人影,问:“所以你们现在是想要让我抬一抬手?”
那身影被人道紫气缠绕,隐去了具体的形貌,但那双璨似星辰的眼睛却是叫人见之难忘。
“他已然明悟己身错处,心有悔意,不复先前时候骄慢……显见是个可教之人。”
重要的是,司马慎的醒悟,也代表着他们这一盘棋路的正式开始。
孟娘子看他一眼,心下无声帮他将话补完。
“他明悟是明悟,但能不能真正做到,又能不能一贯以终,谁又知晓呢?”
说是这样说的,但孟娘子的脸色还是缓和了下来。
那被遮掩在人道紫气中的身影见得,心里也轻松了些。
毕竟对面那是孟婆,祂真要抓着这件事情不过去,那祂们也只能暂且搁置,看能不能再找到别的办法。
现在能得孟婆松口,已经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