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的顾旦才得到了罗学监的传话。
顾旦先是一喜,旋即又怔了怔:‘这就破境了啊……’
他没有言语,旁边的其他太学书童也不知道他为的什么没有动作,却不好多问,只看得他一眼,便各自收回目光了。
顾旦静默少顷,又自笑了起来。
‘这是好事。’
他低头,继续细细品读着手中的书典。
童子学西厢房处一时还算是风平浪静,但正房位置的学舍里,诸位小郎君小女郎却是忍耐不住,连连往学舍唯一空荡荡的座席处投去目光。
再一次收回视线,王绅看向两侧的谢礼和庾筱,传音道:“你们知道……孟彰他今日为什么没有来吗?”
谢礼和庾筱目光一个碰撞。
“不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谢礼道,“昨日到今日,也未听闻有什么风声传出。”
庾筱点头,但她沉吟少顷,忽然道:“有没有一个可能……”
“什么?”王绅和谢礼齐齐转眼看向了她。
看着从东厢房那边往正房这处走来的授课先生,庾筱将最后半句话说完。
“孟彰他闭关了?”
王绅和谢礼被庾筱这么一点,也都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
“孟彰他正在破境?”
谢礼和王绅说话时候,神色也很有些怔忪。
作为跟孟彰站在相似起点,甚至是坐拥比他更优越的修行条件的小郎君、小女郎,谢礼、王绅和庾筱他们,才更清楚孟彰这个修行进度的可怖。
庾筱颌首,并不说话。
也不需要她来多说什么,上首那位先生面对他们后面空着的那个座席的平静,便已经是一个证明了。
“昨日我们才讲过《礼记》的几篇文章,今日,我们来讲一讲《春秋》,尔等且将《春秋》取出,听我细说……”
先生在上首说话,王绅、谢礼、庾筱等一众已经猜到了真相的小郎君、小女郎们看似认真听讲,实则都有些发愣。
上首的先生并不是全无所觉,但他目光扫落下去,看见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反应略有些迟缓的眼眸,无言一瞬,也只能沉默。
相比起他们这些先生来,作为孟彰同窗、与孟彰条件相近却被远远丢在后头的小郎君小女郎们,才更加难以整理心情吧。
先生暗自慨叹,继续给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讲课。
待到先生收拢书典,团手带着走了,整个童子学学舍里也仍然鸦雀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王绅听到侧旁谢礼的声音,他在问他:“阿绅,你还有多久……到化气境界圆满?”
王绅转眼,看向望来的小郎君。
王、谢两家嫡支小郎君默然对视。
“……我不知道。”王绅最后回答道,顿了一顿,他才继续道,“我自生来饮食的都是诸般灵物。”
从初初降生时候的灵兽乳,到五六个月大时候掺入种种玉露的琼浆液,再到后来进食的灵谷灵米、灵兽肉,稍年长些的时候,他在阿父阿母的看管下进行药浴……
他几乎就没有吃用过凡谷杂粮,也一直在受用着世家高门最顶尖的栽培。
可饶是如此精细饮食、精心调养呵护,他也是在八岁时候,才正式在阿母的指引下开始进行养精的修炼。
八岁养精,三月后养精完满,又半年炼精完满,如果一切没有出错,按部就班地来,他理应能在将近十岁时候化气圆满……
但是,他成了阴灵。
从他成为阴灵到如今已经将近有三年了。这三年间里,他也在领受着阴世琅琊王氏的种种修行资粮,可仍然,迟迟无法感应到属于化气圆满的灵机。
他被困在了原地,正苦苦等候着那一线灵机的降临。
他以为自己这样的,应该是整个阴世天地里各个阴灵的常态了。
他也以为自己可以习惯,但等孟彰有可能完成化气境界的修行,破入下一大阶段的消息传来时候,他才惊觉……
他并不似他曾经以为的那样平静。
明悟的那一顷刻间,王绅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幕幕影像。
那是他阿父阿母痛心至极、可惜至极的眼神;那是他阿母死死牵着他肿胀的尸身时候掰都掰不开的手;那更是他阿父阿母无奈的叹息。
“……阿绅他往后,该怎么办啊?”
谢礼、庾筱也都是沉默。
王绅心里不平静,他们又好得到哪里去?
他们与王绅的处境及遭遇都是差不多的,王绅的痛心悔恨,他们也都有。
“如果我活着的时候,不那么粗心大意……”
“如果我活着的时候,能更谨慎小心些,不落入那些恶人的算计……”
无言地悔恨着的,又岂止是王绅、谢礼、庾筱这三个小郎君小女郎?
正在王绅、谢礼、庾筱各自低头沉默的时候,王绅的前方座席处,李睦忽然站起身来。
他快步走到教案侧旁,回身看向了诸位同窗。
就连明宸、林灵这两位元始道和灵宝道的小郎君小女郎,也都不知道李睦到底是要干什么。虽明面上,两人还挂着笑,但若细看,却是任谁都能看出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