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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绘的手掌动了动,从手腕一路攀爬蜿蜒到手指上的纹身也轻微抖动了下。

【没有。】

只是因为如果回答:看到了。会需要解释很多,很麻烦而已。

如果林回追问下去,卜绘又要接连回答很多。他要对林回说江声和沈暮洵之间的亲密吗,那样林回会很难过。

倒不如一开始就用谎言,拦住尚未发生的一切。

卜绘紧盯着这简单的两个字看了许久,仿佛上面被灌注了巨大的魔力。

可是好像也有什么洪流在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敏锐的直觉让他感到烦躁、反感,和一种轻微的战栗。

他深邃的脸上笼罩了阴影,那转瞬而逝的想法,在认真思考之前就已经实施的行为,在思考之后开始找补的延后决定,让他察觉到自己无形中暴露出的丑态。

暴躁。

干涸。

陌生又熟悉的鼓噪。

卜绘轻啧了声,眉眼间的颓意便像是某种灰白的烟雾,越发凝实成了灰烬。

他抿直唇线,手指一动,撤回了上一条消息。

卜绘:【看到了。】

卜绘:【气色很好,还在向我问你的近况。】

林回回得很快,也许根本就看到了他第一次发送的那条消息,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道。

【他人真好啊。】

卜绘看着这句话半晌,那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袋很空,又好像塞满了东西。既觉得沉重,又感到莫名的轻松。

表弟:【这样说会不会让你为难?请代我向江江问个好。】

卜绘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点上键盘。

就这一两秒他迟疑的时间里,表弟:【还是算了】

还是算了。

卜绘笑了声,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人作为一种智慧生物,却常常无法摸清楚自己的想法,还真是古怪。

他把手机息屏,关掉,塞进口袋。抬起头的时候,江声正在说,“大家都是来工作的,为什么不坐下来好好谈谈。”

卜绘耷拉着眼皮看他,睫毛的影子让视野中灯光出现了拖影,江声的身影影绰起来。

他一向觉得江声长得很有欺骗性。这样的欺骗性凌驾于语言,凌驾于表情,从而让人无法判断——他表达的诚恳,是真的诚恳吗?他表现的真诚,是真的真诚吗?他嘴里说的话,是实话吗?他看着我的眼睛,是真的在看我,还是在透过我在凝望着谁吗吗?

越是让人摸不清楚,越是让人觉得讨厌。

可是讨厌中,是否也带了两分探究,两分好奇,两分期许。

“江声。”沈暮洵蓦地开口,手指在胳膊上又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你三句话里面两句话都在让我好好认清楚,我们已经……”

话音一顿。

沈暮洵目光极快速地瞥过一眼卜绘,然后抿直唇线,把未尽之言全都咽了回去。

显然他很快意识到,有些话题并不适合在“外人”,也就是卜绘面前提起。

于是他也在说:“算了。”

林回也在说“算了”,沈暮洵也在说“算了”。

到底什么算了,怎么叫做算了。

卜绘说不出自己在因为什么而觉得不爽。他覆着眼笑了声,手指夹着笔转来转去,然后才抬起眼睛。

“你也太敏感了。”他说,“江声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三句话有两句都在夸你,我还觉得烦。”

沈暮洵越听卜绘的话越觉得刺耳。

表现出这么了解的样子,他到底算什么东西。

他和江声才认识多久,才见过几次面?

站在江声的角度替他说话,到底抱着什么心思。

沈暮洵心中的暴躁已经压抑又压抑。如果不是因为不愿意在江声面前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疑心病疯子,如果不是因为没有一个切实的证据,沈暮洵当下就会像对待萧意那样扯着他的领口掐着他的脖子叫他滚。

沈暮洵深呼吸调整了一下心情。

他的性格一直都不好,从开始到现在都是这样。

情绪敏感,个性固执。

很久以前被江声捏着歌词单讥笑的时候他还觉得无所谓,第一次签公司,把作品给专业人士看的时候,被骂得体无完肤,从作品攻击到人格、家庭、恋人的时候才最难过。

沈暮洵记得那天。

他关掉灯抱着江声,不让他看到自己红着眼睛的废物样子。一边不爽不甘地骂人,一边说让他们都等着吧,以后他会有很了不起的成就让他们刮目相看的。

江声一边打着游戏头也不抬,一边撸狗一样摸他的头,哼哼着取笑他,“就跟小孩子置气一样。”

一周之后,就有出品人找到沈暮洵。

沈暮洵不是傻子。

他知道以他当时的人脉,一个贫瘠的学生,一个尚未展露天赋的普通人,是谁动动手指就能帮他。

沈暮洵看向窗外投影到桌面上的阳光。手指在光的窗棱上抚摸了下,凌厉俊美的脸上有些阴郁的缄默。

现在的江声不会再撸他的头发,说他像小孩子置气了。

他的手永远搭在他的胸口,或者肩膀,偶尔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