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栖又很忙,无暇应付阿吾的心思。
……
岚栖的住所在一栋偏僻简陋的茅草屋里,四周被土墙围着,已经有点发黑,斑斑驳驳,屋顶上铺着一层瓦片,整整齐齐,倒也像模像样。
屋中摆设陈旧,都是些上了年纪的玩意,不过干净整洁,一尘不染,散发着似有若无的药香,沁人心脾。
室内狭小,只有一张单人床。
床单新换的,淡淡的粉色,宛如四散而开的樱花。
男人在地牢里呆了几日,身上的布料虽是昂贵的丝绸,轻柔顺滑,但也已经肮脏不堪,沾染了一股极不好闻的味道。
岚栖放下他:“今晚你睡床,先冲洗一下。”
“嗯。”郁宸乖乖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双手,往地上撑了撑,失败了。
尝试几次后,他抬眸,可怜巴巴地望向某一个方向。
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无助地这么看着。
好不容易整理完床单被褥,岚栖转过身便看到男人依旧呆呆地坐在原地,目光迷离,楚楚可怜,肩膀一耸一耸的:“……怎么事?”
郁宸无辜地说道:“我起不来。”
他没想到监管一个残废的巫者这么麻烦。
——看不见,意味着没办法辨别方向,站不起来,连洗澡都无法独立自主。
“别看我。”
岚栖攥紧了手指,焦躁不安道:“难道要我帮你洗吗?”
本来,他就不愿跟男性同住。
按理说,焦土是蛮荒之地,离拥有城市文明的“五冥”相隔几千里,除了出生在这里的人,还有许多犯了事从“五冥”逃出来的亡命之徒,此处虽平坦辽阔,但四周的枯树杂草会遮挡视线,到了晚上,稍有不慎便容易被生了贪念的亡命之徒偷溜进来,抢夺粮食甚至杀害,群居是最优选择。
但岚栖身上有难以启齿的秘密,不愿让人知道。
即便是唐边雅,也只当他孤癖安静不喜欢被打扰罢了。
“我自己可以的。”
郁宸神情虚弱:“大不了多摔几次,习惯了就不痛了。”
说罢,便强撑着硬要站起来,把原就苍白的脸,憋得更加惨白了。
岚栖眉心一跳,下意识搀扶了一把。
没想到郁宸得寸进尺似的,借着搀扶的力道,直直往他身上跌去——
岚栖一颤,条件反射把人推开,男人便晃晃悠悠,如同一片凋零的树叶软倒在地,期间脑袋撞上桌角,疼得红了眼眶,委委屈屈问道:“你为什么推我……”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
渐渐的,琥珀色的眸子泛起层层涟漪,蒙上一层雾气和水光。
“我可以背你过去。”
岚栖语气凶狠:“但是你要自己洗。”
“嗯,谢谢你。”郁宸勾勒出一抹虚弱的笑颜,抬起胳膊朝空中抓了两下,才触碰到岚栖,他发现岚栖手腕纤细,圈起掌心便能将其包裹起来,便抓着他手腕晃了晃,语气软软的:“你真好,是我来到这里遇到的最好的人。”
“……少废话。”
岚栖咬牙切齿地,语气很不耐烦,但蹲下身的动作是温柔的。
说是沐浴,其实连盆都没有,只是一间狭小用布帘阻隔的棚。
环境简陋了点,好歹收拾得干干净净,岚栖把他放在木制的小板凳上,嘱咐道:“把衣服脱了,旁边有凉水,直接冲就行了。”
“好。”郁宸一脸逆来顺受,当手指触碰到凉水,又皱了皱眉,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一动不动地僵持在原地。
岚栖不问,他就不说,委屈巴巴垂着眼帘。
起初岚栖懒得搭理,转身便回屋休息了,结果半个时辰都不见人出来,再回头看,郁宸依旧呆呆地坐在小板凳上,他原本长相便是带有蛊惑性的美,此时一缕青丝垂在肩头,失落又无助,显得更是脆弱,令人不忍。
如果他不管,这个男人说不定能保持同样地姿势坚持第二天天亮。
岚栖额头青筋猛跳:“……又怎么了?”
他实在没有应对这类情况的经验。
领地里不管男女,都不会轻易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即便是体质瘦弱的阿吾,也不愿活在岚栖的帮衬下,通过纳草鞋和编兽皮为生。
这个郁宸,又爱撒娇又麻烦。
脸皮还厚。
“我不能用冷水。”
郁宸轻轻地回道:“会感冒发烧的。”
“我去烧水。”
岚栖拎起装满凉水的木桶就往回走。
郁宸仰起苍白的脖颈,不忘在他身后说道:“嗯……我刚刚摸了摸地上,很滑的,你要小心点,慢一点来,我不着急的。”
“不用提醒。”岚栖掀开布帘,又快速合上。
岚栖生怕郁宸嫌弃热水不够,特意烧了两桶,待拎回来时,男人已经在宽衣解带了,大片的肌肤坦坦荡荡地裸/露出来。
岚栖微愣,心中生出警觉。
……这样脆弱的身体,怎么还会有明显的腹肌。
但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回过神,发现男人开始脱起了裤衩,他顿时像炸了毛的兔子跳了起来,撇开脸后退:“你洗吧,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