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 李修打车,莫尹也一起坐车。
两人坐在后排,一人看着一个方向。
李修手上的伤到学校医务室做了简单的处理,还没到宿舍, 电话就来了。
“怎么回事?你不上晚自习跑哪去了?还受了伤——”
“同学家里有特殊情况, 我过去帮忙,不小心受了点伤。”
“什么意思?你出去帮同学打架?!”
“不是的, 情况很复杂, 回宿舍再跟你们具体说吧。”
“好, 你这次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别像上次一样又编谎骗我们!”
李修挂了电话,他走了两步,发现莫尹就在前面不远处,可能刚才他和父母的电话莫尹也全都听见了。
“处理好了?”
下车进校后, 李修去医务室, 莫尹和他走了反方向,肩膀上多了个书包,大概是回教室去了。
李修抬了抬手臂, “好了。”
两个人一起回宿舍。
李修提前打预防针, “我家里管得比较紧, 我在学校里一点风吹草动他们也都会知道关心, 今天晚上的事,他们不会找你, 但是很可能会把你的家庭情况查得很清楚。”
“那你倒跟你家里人蛮像的。”莫尹说。
非常出乎意料的评价, 但是李修笑了,笑得似乎很开心,笑完之后便沉默下来。
莫尹也沉默了。
他刚才的那句话既可以评价李修, 也可以评价自己。
而意识到这一点的他顿觉毛骨悚然,他难道也正在慢慢失常吗?
在他的记忆里,十岁以前的家庭环境虽然也不大好,但总体来说还算是勉强能维持。
那时候莫学民的病还不算特别严重,还可以出门干活,吃药维持得好,基本不会让人看出来有问题,只要不进行深度的社交,他看上去就只是个有点阴沉的老实人。
那么再倒退几年呢,学生时代的莫学民会是什么样子?
沉默寡言,怕暴露自己的病症,总是独来独往的不与任何人交往,在别人眼中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怪胎。
莫尹第一次在学校的宿舍里失眠了。
他侧躺在床上,双眼在黑暗中直勾勾地盯着推进书桌里的椅背,椅背竖起的两道铁杆让他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他想下床将它挪开,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有点神经质后,他克制住了下床的冲动,翻身向里,闭上眼睛。
第二天班主任关心了莫尹,莫尹说已经没事了,班主任拍了拍他的胳膊,没再说什么,叫他明天比赛加油。
只是跟着帮忙的李修反而是受到了特别多的“关注”。
和他预料的一样,家里人把莫尹的情况调查得清清楚楚,以及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爸在电话里倒没反对李修的做法,基本还算是赞同的。
“你有同情心,愿意去帮助同学,我很高兴,不过这种事你是不是预先该跟家里打个招呼?你知道昨天我和你妈有多担心吗?”
李修没有辩解,因为辩论下去只有一个结果,所以也没有必要争辩,他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保证下次不再犯。
态度良好并没有换来就此作罢,他爸又开始质疑他认错太快,到底是真心还是敷衍。
于是李修非常有分寸地提出了一点小异议,他爸不容置喙地用自己高出李修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反驳了他,于是李修心服口服,说他知道了,对话就此圆满结束。
一切流程都烂熟于心,李修甚至预测到了他爸会说些什么,以及说话时的语气。
老实说,他一点也不怨恨或是讨厌自己的父母,对他们不存在任何负面的情绪。
据他观察,他的父母在他周边的家庭中属于中等水平,既不像有些父母非常的开明大方尊重孩子,也不像最差的那样不理不睬毫无温情,至少他昨天都见识过莫学民了,怎么也不能说自己的父母算是最糟的那种。
问题不出在他们身上,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或者说他连去解决的兴趣都没有,只是纯粹地在一种虚无的孤独中痛苦着,这感觉很奇妙,他除了不快乐以外,甚至都不讨厌,有时也会产生奇怪的破坏欲,想尝试去毁掉什么。
所有正面的事他都试过了,做好学生,好儿子,好同学,成绩优异,孝顺父母,攒好人缘……一切好的尝试他都做过了,这些并没有使他快乐,或许是他努力的方向发生了错误,然而他的理智或者说智商告诉他堕落是最愚蠢的“追求自由”的方式,而且他想要的到底是不是自由都另说。
一条死胡同,无路可走的死胡同。
*
实验(2)班的学生已经习惯了第一名在他们班门口站岗来等第二名吃饭的场景。
八卦这种事,不管成绩好坏,是人都爱凑热闹,尤其是学习压力越大的时候,越爱聊些不着调的解压。
2班学生边往外走边嘀嘀咕咕。
“如果那谁是个女的,我真要怀疑两个人是不是在谈恋爱了。”
“格局打开行不行?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只有男的女的才能谈恋爱的?”
“尼玛……那打开的是格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