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的第二天晚上,巴奈特又出现了,他语气严肃,显然已经考虑清楚,说话极其的有条理,他准备了许多问题,和主教一条一条的将所有问题梳理清晰,他不许主教回避,每一条都要听到准确无误的答复,他盯着主教的脸庞,企图看清主教有没有撒谎,他不敢轻易相信教廷中人,尤其是来自莰斯堡教堂的人。
他们交谈了大半夜,巴奈特很谨慎地表示他要继续考虑,主教说那是应当的,这是该慎重。
等又过了一天,主教在修道院里帮忙犁地时,阿奇尔来了,他请主教跟他去见巴奈特。
“主教,我能相信您的威望么?”
“你可以像相信太阳升起那样相信我。”
“我心中仍有疑虑,这并非我不自信,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是我?王都有那么多的贵族。”
“可是那些贵族却一个都不肯上战场。”
巴奈特挣扎了许久,这对他来说是个机会,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机会,自他向王朝发动攻击以来,他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信心十足,他日夜难安,在恐惧中入睡,在恐惧中醒来,他逼迫自己勇敢、坚强、无畏,因为他已没有退路,然而狡猾的主教却向他伸出了橄榄枝,这一下对他那种决心的打击非常之大。
有一个光明正大东山再起的机会,和躲躲藏藏随时都会丧命的情景,任谁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巴奈特咬了咬牙,“我希望您能答应我两件事。”
“我同意。”主教道。
巴奈特道:“您都不问我是什么事么?”
主教笑了笑,“我想你不会提出我无法办到的事,菲尔德先生,你已经充分展示了你的谨慎,我愿意相信这一点。”
巴奈特感到主教对他的态度变得不一样了,好像是他们已达成了协议,这令他有些卸下心防,他低声道:“我希望我的那些兄弟们都能得到赦免。”
“这完全没有问题,他们会得到赦免,回到自己的家乡,拥有一块土地,辛勤劳作,过幸福的生活。”
巴奈特微微弯腰,吻了下主教的手指,“您是我将近十五年来第一次吻的修士。”
“很荣幸,接下来,”主教预感那才会是革命党首领真正想要解决的问题,“请说说你的第二个请求。”
“我曾有过一个可爱的儿子。”
“他活泼又善良,有一些顽皮,不过那算不得什么大的罪过,他真的很可爱,像只小狗,总围绕着我,爸爸、爸爸地呼唤我,他是我的唯一,我妻子去世了,我只剩下他一个宝贝,可是他不见了……”
巴奈特的语气变得沉重而悲伤,“我到处找他,花光了仅有的积蓄,我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天哪,”巴奈特的眼中含着泪水,“小卡尔,我已经有十五年没吻过他那张可爱的小脸蛋了……主教,”巴奈特深深地弯下腰捧起主教的衣摆,“如果我真能像相信太阳那样相信您,我祈求您,让太阳的光辉洒遍莱锡的每一个角落,叫我的小卡尔从阳光下走回我的身边。”
“你希望我能帮你找回失踪的儿子?”
“是的,这就是我最后的请求,”巴奈特抬起脸,“只要您肯答应,我愿付出我的一切。”
主教沉默了一会儿,他的思绪又短暂地游离了一下,他想到亲情,想到父母和子女,想到自己未知的来历。
“我答应你,”主教道,“你获得了我的承诺。”
*
在历史上,宗教力量很强盛的时候,教宗曾拥有一支神圣骑士团,整个骑士团都由最虔诚的贵族子弟组成,他们信仰上帝,勇敢无畏,相信死亡是另一种形式的永生,这样的队伍简直战无不克。
主教曾经也拥有过一支队伍,现在,他要将那支队伍带回来。
巴奈特交出了自己的信任——他的手信,并且让阿奇尔护送主教回王都,这里巴奈特其实是做出了试探,看阿奇尔能否在王都获得赦免,以测试主教的威信。
主教领略到了巴奈特的计谋,心里很满意,他看中了巴奈特,希望他有一切领袖该有的气质,其中就包括冷酷。
而阿奇尔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他要送主教回莰斯堡,光明正大的!他高兴极了,在主教身边又唱又跳,他拥抱修女们并且吻她们,惹得修女们哈哈大笑。
“尤金,太好了尤金,我们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做朋友了——”
主教躲开了阿奇尔的手臂,“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返回的旅途轻松多了,阿奇尔赶了辆马车,主教坐在马车里休息,阿奇尔大声地和主教交谈着,告诉主教他将夏尔曼带出皇宫后所发生的事情,尽管主教压根没有问。
“尤金,之后那王子恢复了身份,会不会报复我们?”
“不会的,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阿奇尔笑了一声,他手上快乐地握着马缰,“中午你想吃什么?我去打猎怎么样?林子里有许多鸟,你不介意吧?我是说猎杀动物,应该不,你很爱吃牛肉的。”
阿奇尔自顾自地说了一通,主教不置可否,马车渐渐停了下来,阿奇尔将马车停在河边,他扶着主教下马,让主教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别乱跑,前面是河,我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