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气方刚的男子在某些地方无法自控, 这是很平常的事,贺煊晨起时经常会这样。
可贺煊万没想到他会在与莫尹打斗后起了反应,却见莫尹那极其冰冷厌恶的神情, 他一时如坠冰窖,头脑立即清明起来,也随之起了身。
帐内极为安静, 只有一两记灯花爆开的声音。
“多谢将军指点, 属下受益良多。”
莫尹神情漠然,似并不十分讶异他的失态,“属下告退。”
贺煊不发一言, 由得莫尹离开了军帐, 等莫尹离开之后, 他仍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捡起落在地上的外袍。
莫尹又不是女子, 背后衣衫湿了便湿了,难道还怕人看么?军营之中到处都是赤膊男子, 这又算得上什么?他递上外袍给莫尹遮掩,不过是遮掩自己心乱罢了。
怪不得莫尹要疏远于他。
怕是在他都没发现自己的心意前, 莫尹就已然有所察觉了。
到底是那般聪慧的人。
贺煊攥着那件脏污的外袍。
他又怎么会……
贺煊放下外袍, 撩帘前去追人。
莫尹走得不快, 深夜之中各营也都很寂静,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莫尹回头,贺煊也停下了脚步,停得不久, 立时又大步流星地走来。
四下皆无人,贺煊拱手,“方才多有冒犯, 请军师谅解。”
莫尹不言,只淡淡看着他,像是一切都早已了然于胸,双手背在身后,漠然道:“军中凄苦,我明白。”
贺煊虽还未完全清晰自己的心意,但莫尹此般说法,却是一定扭曲了的,贺煊想要分辩,却见莫尹双眸如冰。
他给了他个台阶,想下就顺着下,不想下就撕破了脸去,他是不怕跟他动手的。
贺煊隐隐感觉到了莫尹的厌恶排斥,他出身高贵,自小便文武双全,从未受过什么巨大挫折,也无人待他如此,可到底是他错了,莫尹是有过妻子的,贺煊微一弯腰,“以后再不会有了。”
先前,既是他未曾察觉,也不知何时自己就动了那般的邪念,现既已知晓,就该挥剑斩断情丝。
这里是军营,他们即将面临生死之战,他身为主将,绝不该存有任何小儿女心思,也断没有因为这点心思叫主将与军师生分的道理。
贺煊面色决然,莫尹冷漠的神色渐渐柔了,他什么也没说,只也抬了抬手,周身气场叫贺煊感觉到了柔和,这样两人便是说和了。
天上银月高挂,贺煊直起身告辞,端得是潇洒决断。
莫尹目送他的背影,心中又不由又有几分感触。
他百般疏远贺煊,只为叫贺煊绝了对他的心思,却没想到今日捅破了这桩事,贺煊反倒自断情丝。
上个世界里,爱情成为了裴氏兄弟最后的支柱。
反而在这个世界里,对贺煊来说,爱情似乎不过只是点缀罢了。
控制不住生了情感,断了便是。
莫尹面上神情若有所思。
在贺煊心中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也有更重要的东西需得去守护,要守这边境,要收复故土,所以对小情小爱不放在心上。
那么他呢?他是要去毁掉那些在贺煊心中最重要的东西么?
那一刻,莫尹的脑海中浮现出的不是那些世界里世界崩塌爆炸时他那快意的笑,而是庸城百姓,一张张朴实仰慕的面孔,还有程武张志问也不问便接下任务的决绝。
莫尹在月下一阵思索,片刻后又轻轻笑了一声。
他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任务”,哪里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呢?
说来说去,不过随心二字。
贺煊想要的东西,他也想要,这段路他们兴许会是同路,且看后头,他再与贺煊如何分道扬镳地斗法吧。
莫尹拂袖转身。
*
蛮部既有异动,营内便也紧张起来,为了这一战,贺煊已准备了快两年的时间,兵马、粮草俱已准备停当,还有莫尹训练的这一支荧惑军如虎添翼,是以贺煊心中比起紧张,更多的却是兴奋。
再说上回贺煊与莫尹无意间将事捅破,贺煊旋即正了态度,将那些邪火心思全压了下去,平素里也额外注意起自己的言行举止来,对莫尹以礼相待,如此两人的关系便渐渐又缓和起来,但似也恢复不到初见时那般惺惺相惜了。
贺煊也浑不在意,他不需要惺惺相惜,只要肝胆相照即可,都是要一起上战场的兄弟,他若再有那般心思真是这么多年的准备全都付诸东流了。
如此便又由夏入秋,在秋日最秋高气爽的时候,蛮族发动了进攻!
各城都分派了兵士守卫,只是人数终究不多,取个报信的意思,然而蛮族没有给他们报信的机会。
贺煊收到消息时蛮族已闪电般地占领了边境三座小城,城内火光冲天,杀人屠城,不管是百姓还是兵士,蛮族们一个都未放跑,是附近城市的传令兵发现了端倪才火速回营报信。
听闻此讯,贺煊立即起身,整张脸都笼罩了浓浓的黑烟,只是很快又冷静下来,他是主将,不能意气上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冷声道:“召集众将来帐中议事。”
蛮族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