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描述, 很有可能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过还是要面诊之后才能确定。”
窗外春风拂面,裴明疏的面色却是冷得像结了冰, 他淡淡道:“是的话,要怎么治?”
“如果确诊的话, 那当然是建议采取心理治疗。”
裴明疏沉默了一会儿,询问道:“他想见那个人,可以吗?”
“如果依赖程度很深, 对患者造成重大影响的话, 可以适当见一见。”
裴明疏道:“依赖程度的深浅怎么判定?什么算重大影响?”
“严重的患者会因为见不到加害者而自残,这种情况下可以适当见一见, 您可以理解为药物戒断, 药物依赖程度太深的话, 一下戒断会出现戒断反应, 这也是对患者很不利的。”
裴明疏侧过脸,虎口压住太阳穴, 缓缓道:“自残?”
“是的,严重的话, 会的。”
“……”
医生看出裴明疏不大想把人带过来, 于是道:“像这种属于创伤应激障碍,治疗的话,我们要尽量帮助患者重建心理防御机制,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强大的, 尤其是相对于加害者而言,要让他感觉到自己和周围的力量,这样他就不必再恐惧、依赖加害者,让他们重塑对自身的信心, 这一点非常重要,家属的鼓励陪伴也很重要,当然最好还是面诊。”
咨询室内一时陷入了安静,裴明疏侧脸沐浴在阳光中,脸上阴影丛生,他道:“谢谢,辛苦了。”
车辆行驶在半山公路上,一段一段地向上攀升。
裴明疏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眉间眼梢全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从小到大,他做人做事讲究原则,力图正确,这世界上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圣人,都是经过规训磨炼才逐渐长成,裴明疏没有质疑过那些教导,因为他知道那些都是正确的,为人做事就应该那样。
他只做了一件错事,造成的伤害却仿佛无穷无尽。
如果这些伤害能都由他来承担,那也就罢了,可偏偏伤到的却是他最不想伤害的人。
大门缓缓打开,车停下,裴明疏下了车,看到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裴宅的佣人们很用心地呵护这栋童话般美丽的建筑,早早地就替这栋宅子换上了春装,引来附近的飞鸟鸣叫,清脆婉转,十分动人。
佣人们似是没料到裴明疏大白天的会突然返回裴宅,连忙匆匆问好,“大少。”
裴明疏微一点头,道:“小尹呢?”
佣人道:“好像在五楼呢。”
裴明疏面色一紧,随即又恢复如常,迈步走入厅内,他走了两步后又回头问佣人,“这两天白天我不在家的时候,小尹都在哪?”
佣人被他问得有些糊涂,但还是老老实实道:“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房间里,有时候会到花园里来,有时候会上五楼。”
“没去过其他地方?”
“刚回来的时候出去过一次吧,后面就一直在家了。”
裴明疏放走了佣人进入电梯,电梯一层层上去,他的心却是一点点往下沉。
电梯门打开,裴明疏一眼就看到了在窗边的莫尹,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仍然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一直到裴明疏的手掌压在他的肩膀上,他才回过神,扭头道:“裴——”
裴明疏温柔看他,“在看什么?”
莫尹嘴唇微微动了动,“没什么。”
裴明疏没追问,也将视线放出去,发现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裴家大半的风景,花园里已经星星点点地填充了纯洁的白。
“再过一段时间,花就会开了。”
“嗯。”
裴明疏静静地站在莫尹身边,余光扫到一侧幽暗的小门,心中又不由一刺。
“下去吧。”
莫尹手放在轮椅上,“我想下去了。”
*
晚上,莫尹又做梦了。
或许他并不是在做梦,而是有些东西影响到了他的精神,身体一放松,那些东西就不自觉地从他封闭的地方跑了出来。
“裴清……”
莫尹紧闭着眼睛,眉头也死死地皱着,看上去很痛苦,可却很执着地找寻呼唤着那个曾经伤害他的名字,矛盾地祈求庇护。
裴明疏抱着他,手掌盖在他的后脑勺上,低声道:“小尹,没事了,别再想了,没事了。”
这样的“咒语”起不了任何作用。
莫尹还是在他的怀里发抖、出汗。
半夜,莫尹终于还是惊醒了。
裴明疏没走,是听到莫尹大叫了一声后醒了过来,他随即拧开床边的台灯,“小尹?”
莫尹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色煞白,嘴唇却分外红艳,他无意识地抿了下嘴唇,呆呆地转过脸看向裴明疏,瞳孔慢慢聚焦,“裴明疏……”
“是我。”
莫尹呼吸慢慢沉下去,头也微微低了,“是你。”
裴明疏用手掌抹去他额头的汗。
莫尹突然抬起脸,他眼睛中有些血丝,“我——”开口却又顿住后再次低下了头,然后又猛地抬起了脸,他的表情既羞耻又隐忍,胸口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像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