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片愁云惨雾。
莫尹知晓内情,但为了不露破绽,也只能装作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莫大人。”
章洪贴靠在他身边,瑟瑟发抖道:“你我才刚入官场,从未做过什么错事,应当不会有失吧?”
两面宫墙森森,莫尹不答,只静静走着,散朝的官员大多和他一般,默默不语、神色难言地拢着手低头疾走。
正是寂静之时,突有马蹄声传来,莫尹循声抬眸,华美的马车压过宫中甬道,身边章洪道:“这是何人?好大的排场。”他话音刚落,便见赶马之人笑着向他挥了挥手,章洪目瞪口呆,手指着那辆马车说不出话,他用胳膊撞了撞身旁的莫尹,“莫大人,他似乎认识我。”
莫尹本是低头不理,忽觉身侧有视线正投来,那视线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他抬起脸,马车轩窗半开,一张剑眉星目的面孔正半探着出来看他,目光如炬,只一眼,就觉自己被他看了个遍。
莫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马车驶过,贺煊的视线同他交错而过。
“此人,颇有些面善啊,似是在哪见过……”
章洪念叨道。
莫尹看向他,目光隐含利光。
章洪皱着眉想了片刻,拍手道:“他生得有几分像贺太师!”
莫尹神色微松,背着手看了一眼远去的马车,继续往宫外走。
“那是贺太师的公子吧?细细算来,也差不多是这个年岁,颇有贺太师当年的风采啊,就是感觉有些杀气,莫大人,你说呢?”
“章大人看错了吧。”
*
京官家中唯有一仆人打点的,全京城也许也只有莫尹一人了,连晚膳下厨他都是亲自动手,也是粗茶淡饭,一叠豆腐,一碗青菜,再加上前日里自搓的些肉丸子,天气渐热,屋子里闷,于是他便叫仆人将晚上的饭菜放在院中石桌上,仆人已先吃过了,在他身边捣制腌菜。
“大人,天真热,你要吃酒吗?”
“自个嘴馋,就来撺掇我?”
仆人憨傻一笑,不好意思地垂下脸,他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童子年龄,被卖了来做仆人,莫尹院子里平素也无什么事,也不大讲规矩,他吃酒,总会也赏这小童子一些。
“那就端酒来。”
“家里没酒了。”
莫尹闲闲地瞥他一眼,“去打壶酒回来。”
“是——”
童子欢欢喜喜地起身,放了手下的东西就跑,他奔出去拉开院门时却是吃了一惊。
门外,有个身长八尺有余的英俊男子牵着匹马,神色踌躇地望着他们这院,见童子开门,他眸光一闪,沉声道:“莫大人在么?”
“啊……在……”
“不必管了,去打酒吧。”
莫尹已听得院外动静,扬声吩咐道。
那童子遥遥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将院门留了条缝。
贺煊进院时,莫尹正端着碗用膳。
这倒是有几分熟悉。
莫尹知晓人已进来了,却只当作没人似的如常用膳。
贺煊也不言语,在一旁静静等待。
莫尹吃了两口青菜,终于抬起了脸,“是有事来寻我?”
贺煊缓缓道:“我……来瞧瞧你。”
“瞧我?”
莫尹低头又夹了块豆腐,“我又不是什么花魁娘子,瞧我做什么?”
贺煊又是沉默了片刻,道:“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么?”
豆腐在唇间抿开,莫尹吞下盐卤豆腐,“没有。”
贺煊垂着脸不住瞧他,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轻声道:“我带酒来了,酿的时日不算长,可能风味尚有欠缺,只是……”他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了酒囊,“你喝吗?”
莫尹低头不言,嘴唇慢慢动着,似在细嚼慢咽。
“那么,我放在这儿。”
贺煊上前将酒囊放在石桌上,他方抽出手,便见一直专心用膳的人伸手拿了酒囊,直接站起了身。
贺煊看着莫尹走进了内院,片刻之后,他又走了出来,一手拿着酒囊,一手拿着两个酒杯。
酒倒入杯中,莫尹先自饮了一杯,道:“不错。”又倒了一杯,他又自饮了,道:“的确有些淡了。”紧接着,他又倒了两杯酒,此时才抬眸看向了贺煊,“既带酒了,便请你喝一杯吧。”
贺煊一言不发地坐下,端起酒杯,目光深深凝望着莫尹,随后仰脖一饮而尽。
他仰脖时,未见莫尹嘴角轻向上翘了翘,等他放下酒杯时,莫尹已神色如常地又端起了酒杯,两人相对饮了几杯后,贺煊突然道。
“我要离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