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的,能叫皇帝记住,能不有大作为吗?
对于那些调侃戏言,莫尹总是不理不睬,也不同任何人往来结交,翰林院同僚结伴吃酒,总不忘叫上他这个天子钦点,莫尹也总是拒绝,冷冰冰极生硬地一口回绝。
“莫兄真是孤直性子——”
也不知对方是讽是赞,莫尹也浑不在乎,只管做好自己的差事。
那日,翰林院众人又邀他吃酒。
“这碑文你留得明日再写也是一样的,难得章洪请了吃酒,莫兄,莫大人,你就赏一回脸,成不成?”
莫尹垂着脸拟写碑文,“不去。”
“不成,今日你若不去,我们就全不去了,让章洪在那一人丢脸去。”
莫尹仍旧不为所动,无论众人如何劝说,兀自岿然不动,众人也觉好生无趣后只得纷纷散开离去。
莫尹只管做自己的事,直到天色渐暗,在宫门下钥之前,莫尹整理了出宫,到了宫外,正巧遇上章洪从马上连滚带爬地下来。
“莫兄,幸好你还没走!”
“何事?”
章洪道:“出大事了!”
“我们正在酒楼吃酒,未曾想与国子监的碰着了,国子监学录董庸喝醉了,与我们斗诗吵嘴,陈川海他们快顶不住了,董庸那厮仗着自己有几分诗才,气焰嚣张,骂得忒难听!说我翰林院无人!张程气大,要打他呢!”
章洪一通快嘴,莫尹听了不耐想走,袖子却早被章洪死死抓住。
“今日是我请客,我总不好叫场面难堪得收拾不过来,我一想我们翰林院里不还有莫兄你吗?你的诗才是我们翰林之首,怕他个球!”
天香楼内热闹非凡,莫尹从不踏足这样的酒肆,无它,太贵。
章洪拉着他的袖子一路往上跑,急得要命。
莫尹回家换常服时,章洪就直催,“快快快,莫兄,快,别叫他们真打起来了。”
莫尹倒无所谓他们打不打,只是章洪那句“翰林之首”激起了他几分斗性。
探花之名,翰林之首,有趣。
陈川海的本事,他是最知道的,诗词策论样样都不如他,没点灵气,董庸他也是认识的,倒也是个狂生,却也真有几分诗才,也是可惜,落在国子监,没得出头,才成日里这般愤愤。
莫尹上楼时,董庸衣衫半褪,赤着胸膛,满面通红,一只脚踩在人背上,左手执酒,右手挥舞,口中大骂陈川海是缩头乌龟。
陈川海是莫尹同期的状元,性子沉稳老实,此时面色也是涨红,指着董庸道:“有辱斯文——”
乱哄哄的一团。
章洪拉着莫尹冲进房内,火上浇油般道:“翰林首才到了,尔等再敢猖狂!”
董庸骂到正酣,见莫尹走入,嘿嘿一笑道:“梅雪探花郎,十年寒窗,不如天赐蓝颜哪——”
莫尹冷眼看他,“别说闲话,要斗诗,就来斗。”
众人一阵沸腾叫好,桌上酒席全推撒在了地上,笔墨纸砚横七竖八,翰林与国子监分立两边,气势汹汹地拥着各自出战的人选。
莫尹与董庸相对作诗,以酒为开题,两人皆是笔走龙蛇,运笔如飞,莫尹方才换得衣裳,通身的洁净清朗,与董庸放肆之态全然不同。
然而几轮换题之后,莫尹越写越快,下笔字也愈发狂放,大开大合,气势如虹,翰林院的人跟着他写的诗来念,口舌生津,眼睛发亮,声调越来越高,越来越亢奋,反观董庸,面上一开始的疯癫笑意慢慢转为谨慎不言,额头上汗也越来越多,下笔逐渐犹疑不定,目光时不时地瞥向对面莫尹,显然是落到了下风。
“我来——”
国子监另一位学录推开了已快要力竭的董庸,大喝道:“翰林首才,让我来会会!”
“来、来、来——”
厢房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莫尹起初没当一回事,之后愈战愈勇,愈战愈酣,头脸脖颈也都出了汗,伸手道:“拿酒来——”
冷酒入喉,莫尹喊了声“痛快”,提笔再写,竟是力透纸背,一首诗写罢,三张纸上墨迹皆是字字清晰,叫众人惊叹瞠目,再看他以“雪”为题所写的诗,清丽动人,寒芒毕露,竟是难得的佳作。
如此吃酒斗诗,直闹了有半个时辰,国子监的人全都醉了倒了,最后无人再上前执笔,章洪兴奋地一手拉着莫尹的袖子,一手对着国子监众人挥道:“谁还不服!”
莫尹抬手饮酒,只觉心中堆积的郁气终于去了一些。
他听得同僚赞他诗书双绝,心中竟是冷冷一笑,诗书双绝?琴棋书画,君子六艺,他有哪一样输给旁人?
罢了罢了。
心中又是一阵难言的苦楚,莫尹甩开了章洪的袖子。
“莫兄,去哪啊——”
莫尹摆了摆手,兀自丢笔离去。
天香楼建在江边,莫尹去到江畔一侧无人的回廊上,江风吹在滚烫的面上,他深吸了口气,无声一笑,嘴角轻向下撇,又是一笑,今日真是吃醉了,他微眯起眼,望向茫茫的江面,江面黑且沉,叫人瞧不见它下面是什么。
莫尹散开了衣襟,抬手撑脸,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一段段飘过,失怙失恃,贫困潦倒,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