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007(2 / 3)

怎惊春 韫枝 1870 字 4个月前

雪氅,背对着她。身侧也没有下人陪侍,一个人立在风口处,静静地出神。

只一眼,兰芙蕖就认出了那人。

她下意识地侧过身,方欲离去,突然听到夜色里传来低低一声:

“遇见故人,连声招呼都不愿意打么?”

少女步子顿住。

沈惊游已转过身,一双眼望向她。

昏暗的夜色,衬得他眸光寂静而幽暗,飒飒冷风吹拂起男人的墨发与氅衣,月华坠在他腰间的芙蕖玉上。

他的玉,他的耳坠,都泛着泠泠的光泽。

思绪百转千回,到嘴边却又不知所言。兰芙蕖沉默了一阵,半晌,唤了声:

“沈大人。”

没料到她思索半天,说了这样一句话。

沈惊游一怔。

回过神来,他无声扯了扯唇角,似自嘲般一笑。东风吹得树影摇曳,男人面上一片阴翳斑驳。

他回味着:“沈大人?”

她在怕他?

柳府梅树众多,他站在一片稀疏的树影里,半张脸被阴影笼罩住。

她为什么怕他?

男人垂着眸,凝望着她。夜色晦暗、逼仄,无端让她感到几分压迫。

他变了许多。

不再是当年那个年少轻狂,将所有心事、全部的爱意都写在脸上的紫衣少年。

她呼吸一窒,紧接着,嗅到一阵酒气。

他好像醉了。

方才在宴席上,看他一直在喝酒。别人问话,他也鲜少答。

纵使风再猛烈,也吹不散他眼底凝结的醉意。沈惊游的眼睛很漂亮,凤眸的冰冷与威严之下,竟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一别四年,竟让她一时看得痴怔。

见她不说话,沈惊游缓缓闭上眼睛。他似乎有些疲惫,睫羽上的光影轻颤着。

许是他阖着眼,兰芙蕖大着胆子朝他面上望去。

男人的神色松懈了些,并没有方才席间那般冰冷。

他闭着眼,唇线微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她看着那一双耳坠,突然想问他,为什么还戴着。想问他在边关过得怎么样,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一定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

她还想问,四年前的元宵夜,明明约好了在兰家后山见面,他为什么没有赴约。

他去了哪里?

她一个人在寒风中等啊等啊,等到的却是官军踢开兰府大门。他们说爹爹贪污,拿着莫须有的罪状,将府邸上上下下抄了个干净。

父亲入狱,兰氏家眷流放边关。

母亲和姐姐不信,对着那军官一直哭。不少家仆被那群强盗砍死,血流了一地。

兰芙蕖的平安锁突然摔在地上,平日牢固无比,眼下竟登时摔成两半。她想要去捡,却被官军踢走,那群人猖獗地大笑着,从平安锁上重重踩踏而过。

——小芙蕖,这是圣僧开过光的,不能乱丢。

——它会护着你,岁岁平安,如意,顺遂。

……

冷风灌入喉咙,她从回忆中挣脱,看着身前长身鹤立的男子。

他立在梅花前,闭着眼。

兰芙蕖婉声:“大人醉了。”

他“嗯”了声,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大人……幼时有胃病,不应当喝这么多酒。”她想起些小时候的事。

他没吭声。

兰芙蕖继续道:“奴去唤庖厨做碗暖胃的醒酒汤,往大人房中送过去——”

话音方落,对方兀地睁眼,突然来了一句:

“你跟着他多久了?”

什么?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跟着柳玄霜,多久了。”

沈惊游问她,“他平日也是这般待你么?”

这句话一下子问得她眼睛酸涩。

兰芙蕖低下头,在冷风中站了太久,她面色有几分发白。

柳玄霜待她,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

他能救安姨娘,能让姨娘和姐姐摆脱久居人下的生活,他还说愿意派人去打探她爹爹和兄长的下落。

她轻声道:“奴的身契在柳大人那里,大人您来的那日,他刚帮奴洗了罪籍。”至于柳玄霜平日如何待她——

她抿了抿唇,方欲出声,身后突然传来句凉飕飕的:“沈大人。”

是孙氏。

“哟,这不是兰妹妹吗,怎也在此处?”

少女双肩微不可查地抖了抖,转过身,迎上孙氏那一双若有所思的眸。

……

深夜。

她刚哄姨娘喝药睡下,就听到柳玄霜派人传她过去。

“三妹,”兰清荷忧心忡忡,“柳大人怎么这么晚还要传你,可是白日里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传报的人就笑,“这又能有什么事,大人在宴上喝醉了,大夫人和两位侧夫人都没传,就只传了兰姑娘一个前去服侍,足以见得大人对兰姑娘的看重。小的日后还指望姑娘您帮衬着提点提点……”

兰芙蕖披好衣裳,朝柳府走去。

“姑娘,到了。”

那人停在屋门口,她抬眸看了一眼屋内,昏黄的灯火里只坐了柳玄霜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