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爹人逢喜事精神爽,儿子有出息了,昨天给他捎回家一个黄金烟嘴。
纯金的烟嘴儿,做工精致,一看就是高档货。
他在商行干了几十年,鉴别好坏的眼光还是有的。
不光是烟嘴儿还有给老妻的首饰,都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
他还记得老妻的反应颇为有趣,面对明晃晃的金器,恐惧得连连摇手拒绝,生怕儿子犯错。
后来游儿说了,是同门师兄赠子的礼物才收下。
“游儿的同门非富即贵,就我这老爹给他丢人,哎!”
周老爹想到这里,内心一阵黯然。
都盼着儿子有出息,可太有出息也不好,轮到他家时又抱怨自己帮不到儿子。
他老周家就算掏空家底,也凑不齐这份重礼对等的谢礼啊!
人情债最难还!
游儿拿人的手短,今后还不知道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周老参对金烟嘴非常喜爱,却不敢用来吸烟,唯恐被烟油熏黑。
他把玩了大半夜,擦干净后用棉布裹了,仔细存放在柜子里。
第二天商行上工时,心里还惦记金烟嘴的事情。
“老周啊,在咱们商行也干了三十来年了吧?”
来找他的是许掌柜,商行里排名前三的管事,不仅领取丰厚薪酬,还拥有部分商行的干股,每年能拿到一笔不菲分红。
商行里头,多得是周老爹这样蹉跎大半辈子,仍是个底层伙计的打工人。
但是,也有许掌柜这样的人才。
他同样是伙计出身,嘴巴甜、眼力毒、记性好,各方面都应付得周到,备受老东家的器重。
一路从伙计升到掌柜,仅仅用了二十年时间。
“许掌柜,算起来,应该是三十一年多。”
周老爹有些受宠若惊,平日里,他被商行的伙计头头呼来喝去,哪有机会得见掌柜。
就算儿子和许掌柜的儿子是同门,他也从未想过借此攀上关系。
许掌柜笑了。“也是咱们商行的老人儿了。”
他点了点头,问出一句让周老爹心惊的话,“金烟嘴怎么没见你用上?”
金烟嘴,怎么许掌柜也知道了?
周老爹内心震撼,一时间不知道回什么好。
“老周,你是個有大福气的,还不知道吧,金烟嘴是少东家给的。”
许掌柜看着周老爹,也是一阵感慨。
老周在一众伙计里,年纪最大,也是最老实的,只知道闷头干活,拿着工钱养家。
这样的人商行需要,但不会重用。
谁能想到老黄牛性子的老周,能养出一头乳虎模样的儿子。
他已经从儿子许应处知道,老周的儿子周游,最近在武馆内转正,还入了馆主王建雄的眼。
少东家沈思镜在摘金楼设宴拉拢,许应也过去当作陪的宾客。
“看到这枚金鱼儿没有,是我儿子转正时,少东家给的贺礼。”
许掌柜一拂腰间,丝带系着一枚栩栩如生的小金鱼,也是纯金打造。
他笑着说道,“现在,你我都一样了。”
这句话颇有弦外之音。
周老参自只觉得胸口发涨,许多话都说不出来。
他以为知道儿子有出息了,却不知道这么有出息。
少东家,贵公子一流的人物,居然请游儿吃饭,还是摘金楼那样的地方。
摘金楼他也知道,商行款待高档客户的指定场所,一餐靡费无数。
“烟嘴赠给你,就是让你用的,别藏着,多拿出来晒晒。”
许掌柜笑着劝说他。
周老爹连说不敢,突然醒悟到,对方晋升掌柜的那一年,正好是儿子许应武馆转正的一年。
当时和他一同竞争掌柜位置的几位,都是商行的老人儿,要资历有资历,要人脉有人脉。
最后,却是许掌柜成功脱颖而出。
莫非……
“老周啊,最近商行缺个伙计头头,我思来想去,你干了三十年,内外都熟,愿意试一试否?”周老爹脑袋问一声,这是要提拔他?
天可怜,他干了这么多年,早已心灰意冷,没想到还有这一天?
伙计头头,虽然在商行高层看来屁也不是,掌柜一句话就能任免,可是在数目庞大的伙计群体当中,却大小也算是个官儿。
周老参平日里,不管干活多卖力,就是因为不肯巴结伙计头头,总是被骂的狗血喷头。
还是那句话,县官不如现管。
“我愿意。”
周老爹热血上头,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他不为自己,就算要给儿子挣个脸面,这个机会也要牢牢抓住。
不然以后儿子和同门师兄交谈,怎么介绍自己老爹是干什么的?
“我没看错你呀老周,咱们为商行干了一辈子,最重要是为东家效力的心思。”
许掌柜笑着说道,“以后咱们要多亲近亲近,毕竟我儿和你家游儿,关系也不错。”
周老爹从许掌柜处离开时,整个人都是蒙的,脚底绵软如踩着棉花。
出门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一道人影闪电般冲来扶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