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还是会蹿起来,晃动一下。
“主人回来了吗?”
“还要多久?”
“主人?”
屏幕里的小火苗越燃越旺,倏地变成了玄衣人的模样,他捧着苏陌的脸,道:“阿烈从未变过,阿烈一直信守承诺,守护着主人的笔下世界,阿烈为主人守得太久太久了……”
“这一次,阿烈不想再守了。”玄衣人忽而大翅一振,金色云纹涌遍他的身体,十余道紫色闪电从密云中划拉出来。
“这破破烂烂的世界,都毁灭吧!天道,让他去死吧!”
紫色闪电如一条条咆哮的巨龙,划破天穹,落在帝城,所到之处,火苗窜起,浓烟滚滚。
人们惊叫着逃出家门。
闪电袭城,满城火光,恍若世界末日。
金色宝瓶刹亦被一击而中。
整个钟楼剧烈一震,尘土、碎石哗啦啦地掉,宝瓶刹歪在半空荡了一荡,咣啷滚下楼去。
玄衣人迎着漫天的闪电将苏陌一把抱起:“很快,这世界将只剩下阿烈与主人两人,从今以后,换主人长长久久守着阿烈。阿烈带主人走。”
玄衣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奇怪的香味,那香味侵入苏陌口鼻,渐渐连意识都模糊起来。
“住、住手!”苏陌完全无法挣脱。
苏陌狠狠攥紧指上君韘,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不愿意,你走不了。”
墨玉螭纹韘嵌入皮肉中,越嵌越深,写书人的鲜血将君韘浸透了。
苏陌仿若看到了一条长长的时空隧道,那里有许许多多个自己,躺在病床上的自己,独自站在海边的自己,牵着马儿与小裴寻芳走在山坡的自己,搭着裴寻芳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龙椅的自己,倚在裴寻芳怀里与他策马回家的自己……
而那尽头,是站在冰雪中孤独的自己。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冰雪中的苏陌温柔地望着苏陌。
“终于见面了。”苏陌亦望着另一个自己,说道,“杀、我。”
“咻!”
一支黑翎箭穿过璀璨闪电,穿过玄衣人惊恐的目光,直中苏陌心口!
是利刃刺破身体的声响。
比想像中还疼一些。
苏陌喉间一啸,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剧烈的疼痛从心口漫延开来,病时身体的疼痛记忆猛然如排山倒海涌来,冲入了苏陌的四肢百骸。
苏陌瞬时痛得抽搐起来。
“来此书中世间一趟,你想要什么?”苏陌耳边又响起了祂的声音,“生?死?爱?还是欲?”
“你后悔了吗?苏陌?”
苏陌的身体往下滑去,玄衣人捞住他,却怎么也捞不住。
苏陌滑落在地上。
华贵的锦袍上全是血,那张玉一般的脸,很快呈现了濒死之时的青白色。
“主、主人!”玄衣人被这一幕吓懵了。
“我是写、写书人……一切皆因我而起……”苏陌颤栗不止,字不成句,“我亡……便是天道亡……来、来杀我啊……”
“清、清川啊!”李长薄吓得脸都黑了,他连滚带爬冲过来,“老天爷……救救、快救救他啊!”
玄衣人大翅一扇,李长薄当即如纸鹤一般被掀飞了,玄衣人吼道:“滚远点,休来妨碍我!”
李长薄重重砸在阑干上,腕粗的栏杆随之断裂,眼看要摔下楼。
一道黑色身影晃过,捞住了李长薄,将他甩在钟楼中央。
是裴寻芳的影卫唐戟!
李长薄哭喊着爬起,还要冲过去。
唐戟却面色苍白扑通跪下:“是黑翎箭,正中心口,回天乏术了!”
“属下来迟了!”唐戟以头磕地。
裴寻芳面无人色出现在那里。
“为什么?”玄衣人按住苏陌一直在流血的心口。
他咆哮着望天:“为什么!”
苏陌已经开始说胡话了:“我好、好冷……裴、裴寻芳……抱……抱抱我……”
“别过来!”玄衣人朝着裴寻芳大吼道。
“阿烈能救主人……阿烈能救主人……”玄衣人疯了般,抱起苏陌,大翅一振,从钟楼上一跃而下。
他抱着苏陌踏过雷电风暴,踏过宫殿的屋脊,踏过被烧焦的树梢,苏陌一直在流血,他害怕极了,他抱着苏陌钻进一间废弃的阁楼里。
他胡乱撕开苏陌的衣襟,露出那中箭的伤口。
“阿烈能救主人。”他颤抖着握住那支黑翎箭,一把拔了出来。
登时血流如注。
玄衣人张口便舔了下去。
他像一只抱住濒死主人的小狗,一下一下舔舐着主人的伤口。
“阿烈能救你。”
“主人,阿烈能救你。”
玄衣人绝望地舔舐着。他每舔一下,大翅上的羽毛便烧掉一片。
那仅剩的玄色大羽,一片,接着一片,自燃起来,化为青烟。
玄衣人仍旧疯狂地舔舐着。
帝城上空仍是电闪雷鸣。
终于,苏陌那咧着血肉的可怕伤口,开始渐渐长合了。
玄衣人舔着舔着便哭了。
属于人类的、苦涩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