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
唐戟仍在忐忑地等着主子的指令。
主子素来心思缜密,行事乖张,唐戟跟了他这许多年,仍然猜不透他,他若发怒那还好说,但若像眼前这般不动声色的沉默,才是真的可怕。
这是东宫视线最高的一座阁楼,门口的牌匾写着三个大字,续梦阁。
阁中只有一扇窗,一张小榻,榻上用具皆有磨损,想必是有人经常来。
透过木窗正好看到那道长长的朱红宫墙,墙外的梨花树早已过了花期,只剩一片郁郁葱葱的绿。
唐戟不敢直视掌印,只盯着窗外那红墙绿树,仿若从狭长的血红伤口里长出来的一抹生机。
太子李长薄还未抓到,公子又弄丢了,作为甲字组影卫的头儿,唐戟惶恐不已。
李长薄太狡猾了,他沿着水道从永寿宫一路逃至如意殿的热泉,很快便隐入东宫,消失了。
东宫是他的老巢,找起来并不容易。
掌印下了死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李长薄受了重伤,跑不了!
却不曾想,在这时收到了公子出事的消息。
后方失火,前方大乱!唐戟速速将最得力的甲字组全部召回,调去寻人。
吴小海弄丢了公子,唐戟本以为掌印会大怒,没承想,他出奇地平静。
这让唐戟很是担心。
秦老一再叮嘱了,千万莫让掌印再次陷入心魔中,轻则迷了心智,重则要命。
掌印的症结在公子,千万千万要小心!
可眼下,掌印既没发怒,也没暴走,相反,他很平静,他仿若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幕,只是有点……太过平静了。
“报!”一人来道,“在东宫搜出三只箱子,似乎都是公子的东西。”
“抬上来。”唐戟立马道。
果真是三只齐整的衣帽箱。
一只箱子里是一整箱的字帖、琴谱、银两、衣巾手帕子,一把摔断的瑶琴,以及一些公子曾在不夜宫用过的旧物。
一只箱子里是分类归列的的衣裳,几乎都是全新的,还有一只旧妆奁盒,放在最上头的,正是公子赠与李长薄的那支花簪。
而第三只箱子里,则用名贵的黄绸层层包裹着,非常宝贝的样子。
“打开。”
影卫小心翼翼打开黄绸,抖开一看。
是两套崭新的大红婚服!
都是男子婚服,织龙绘凤,华丽至极,恰是帝后大婚的形制!
“偷制帝后婚服,光凭这一点,便能定太子谋反的死罪了!”唐戟道。
裴寻芳的脸都绿了。
他一眼便看出来了,那套较小的、更为精美的婚服,是苏陌的尺寸,他再熟悉不过了。
而摆在一侧的红缎软底婚鞋,鞋面上已有了褶皱,仿若被人捏过许多次一样。
这种软底婚鞋是民间洞房花烛时穿的,上床时需由夫君亲自脱下,红缎鞋一剥,罗袜轻褪,纤纤玉足揽入怀,婉转碾磨,娇软莺啼……
裴寻芳仿若看到了苏陌穿着这双鞋被人捏在手里的模样,登时血流涌上头顶。
箱子底下还放着一幅复刻的《大庸舆图》,那图中被人用朱笔从北向南圈了十余个圈,每个圈都用小楷密密麻麻标注着。
而那些被圈的地方,正是苏陌曾提过的想去的地方。
裴寻芳挑起那幅舆图,细细看着上面的字句。
“苏陌,你说,他想要的,不是你?”裴寻芳暗自道。
这条精心描绘的南下路线,一笔一划里,全是苏陌的影子,这是李长薄为他们准备的第二条生路。
成功或失败,他都准备好了,生要同衾死要同穴,没有苏陌,他绝不会独自离开。
苏陌,你以为他还分得清你和季清川吗?
雄性的本能让裴寻芳早已嗅出,日子久了,李长薄对苏陌,早已不单纯是一开始那种对季清川的欲望与情感。
他渴望苏陌的灵魂。
正如这世界许许多多的人一样,他们本能的、不自觉的,便会被苏陌吸引,渴望他的垂爱,渴望触碰他的灵魂,渴望他能像末日之光照耀着自己。
裴寻芳便是其中最卑微的一个。
他明明已经离苏陌那么近了,他拥抱过他,吻过他,侵入过他,弄哭他,可他触摸不到他的灵魂,他摸不到最真实的苏陌。
裴寻芳快被自己逼疯了。
“掌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公子找到了!在钟楼!”
裴寻芳如获大赦,他飞快扑到窗边,架起望远镜,对准那座风云涌动的钟楼。
“是假和尚阿烈带走了公子!”影卫补充道。
裴寻芳捕捉到了,他眼里放着光,迅速调整着望远镜。
可很快,他的脸色被更可怕的阴云覆盖。
“原来是他!”唐戟请命道,“唐飞、唐迢的死均与此人有关,请让属下亲自去宰了他!”
裴寻芳仍旧死死凝着钟楼的方向,没有回应。
“掌印,请让属下去吧。”
“你杀不了他。”裴寻芳的声音极冷,“这世上只有公子能杀他。”
他攥紧望远镜,细细看着苏陌的神情、动作,又扫向玄衣人,两人每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