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傅应绝下了旨意,就没叫傅锦梨离开过身边。
那天情景多少有些吓人,他就差拿根绳子把人绑在裤腰带上了。
凑巧落安告假,连日罢朝,也没别的事儿来烦心。
不对,也不是没事儿来烦心。
“不许吃了。”
傅应绝垂首立在书案前,正提笔写着什么,头也没回就这么说了一句。
殿内很安静,在他说完话后也依旧没什么动静,似乎是他在自言自语。
“不听话收拾你了。”傅应绝又说了一句。
依旧没转头,专注着手上的动作。
这此话落,殿内倒是有了动静。
“哐当”一声清脆的碰撞后就是又是一道发闷的声响。
还伴随着小孩儿奶呼呼的一句,“啊呀。”
傅应绝停下笔,闭了闭眼,无奈地转过身去——
就在他的身后,是一张不高的小圆几,原本是放花草的,现在上头放的是一碟糕点。
就在圆几旁,打扮得精致贵气的小圆团子正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她手边躺着个有她巴掌大的银盘子。
似是摔懵了,慢吞吞地眨巴着眼睛。
“你是笨的还是呆的。”傅应绝只是看着她,并不准备上手扶。
傅锦梨听到他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眼头圆圆,像只小猫,又后知后觉地从里头盛满了委屈,小嘴先是一瘪,而后渐渐地张大——
”爹——”
傅应绝没叫她有机会嚎出来。
眼皮一跳,三两步上前十分迅速地将人从地上提溜起来,熟练地抱着哄。
“就这地板是吧,就是它欺负梨子是吧,待会儿叫苏展撬走搬外头去。”
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就来。
还面无表情地跺脚往地上踩了两下。
傅锦梨摔着了就是这么哄自己的。
小嘴巴巴喊两句“谁欺负我,谁欺负大梨子”而后咬着牙梆梆照地上来两脚。
他属于是生搬硬套了,但效果出奇地好。
傅锦梨后头的哭嚎就这么被他的一通操作堵在了嗓子眼。
她凑着身子往地上看了眼,正正好傅应绝长腿微抬,不轻不重地踩在地上。
小孩儿一句“收拾,大大梨子打”也咽了下去。
缩回来乖乖搂好他的脖子,点点头,道,“嗯,要搬走~搬走留一个大坑,大坑小梨子睡觉觉~”
留个大坑。
平地她都能摔出花样来,要是留个大坑傅应绝怕她整天都得躺里头。
有心想骂一句她没出息,偷个糕点都能将自己偷摔一屁墩儿。
可看着小孩儿眼睛湿漉漉地,又委屈又气愤,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儿。
“嗯,听你的。”
傅锦梨立马又将脑袋往他脖颈里埋,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谢谢爹爹。”
“客气。”
傅应绝抱着她也没再放下来过,只是带着人往案边走,又继续了方才的事。
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也能拿笔。
他垂着眼写得认真,傅锦梨就乖乖地没有说话。
小话痨闭上了嘴巴,殿内就两个人,难免显得空荡。
这样的场景,自从傅锦梨病后几乎日日都在上演。
傅锦梨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晓得那天脑袋昏昏地醒来之后,好像又哪里不一样了。
小落也脑袋昏昏了不上学。
爹爹好像不上朝了,天天都守着她。
但是不上朝,却比平时更忙。
话也少了,整天自己在旁边玩,他就提着笔写写画画,要不就是望着挂在殿内那幅很奇怪,写了很多字的画看。
傅锦梨玩着玩着凑近去看了他在写什么,龙飞凤舞的字迹,写了又被划掉,一排一排列出来,又一次一次被划掉。
像在演算什么东西,反正傅锦梨是半个文盲,看不懂。
她有时就会问,但傅应绝只是摇头,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顶,不说话。
“爹爹。”傅锦梨没忍住,又问了一遍。
“是什么哇,写多多字做课业~”
傅应绝是拧着眉的,含糊地应了她一声,手上动作不停,大脑飞速运转。
脑中这两日将傅锦梨到这人间的来龙去脉推演了不知多少遍,任何细节都不放过,往大了去猜,往怪诞的去想。
就这样,在今日才觉得有了头绪。
他细细看着自己在纸张上列出的字句,而后又毫不犹豫蘸了墨汁将字迹糊掉,只言片语都没有留在上头。
似乎是不想叫人知晓。
“也就我是你爹,换个人谁给你动这脑子。”傅应绝懒洋洋地在她耳边说了这一句。
含含糊糊地,眼尾都压低了,显然动脑子的事儿还是熬人。
傅锦梨听不懂,但是见着他眉眼松动了一下,没有原先那么紧绷,就忙不迭地点头回他。
”嗯嗯!小梨子多谢爹爹,是我的爹爹哇,我的大大爹爹!”
很给面子,很捧场。
傅应绝将纸揉成一团,抬手就扔到了一边,恰好这时候,殿门叫人敲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