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里边两人越说越离谱,连身后事都交代清楚了,季楚脸一黑,罕见地低声骂了句什么。
“都闭嘴!乱说些什么,全都没事!”
小少年常执笔握卷的手,布满斑斑血迹,倒刺扎进掌心里,肉眼可见地疼。
傅锦梨牵着丁雅言,慢慢寻过来。
眼看着气息越来越近了,就听见“轰”地一声巨响,随后响起的,是一阵嘈杂交替的凌乱。
或哭,或喊,
自然也包括了季楚那句怒吼。
奶团子一呆,小脸上浮现出慌乱,她扔开丁雅言的手,迈开腿一阵风似地冲出去。
“猪猪——,哭了......”
丁雅言没时间反应,就追着人跑了过去。
两人到的时候,已经一片混乱。
原本守在院子里的下人有三两个将哭嚎的孩童聚在一起,怕这些心智未熟的,再出点什么意外,乱上加乱。
也有几个在卖力地搬着倒了一地的木头,而季楚,就在其中。
“猪猪!”
奶团子一刻不停地跑到他身侧,胖脸上神色着急。
季楚动作顿了一下,惊愕地转头看她,“小梨子......”
方才发生的一切又惊又怕,薛福蔚和赵驰纵还在里边压着,根本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一直紧绷着不敢松懈。
此刻见了熟悉的人,还未开口,泪水已经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喉头哽咽。
傅锦梨哪见过他哭啊,赵驰纵与薛福蔚,甚至是唐衍,遇事难言都会时不时掉眼泪。
可季楚呢,他自幼便被教得好。
君子胸有秋空霁海,身临石室丹丘,明镜心台自求不乱,万变扰定神怡气静。
学不了淋漓尽致,季楚也能拿下十之四五。
现在小少年惶恐不安,泪水如明珠入海,掀起滔天大浪。
“不哭,不哭。”傅锦梨手足无措,学着眼前的少年做过无数次的动作,也抬手轻轻给他擦去湿意。
季楚意识到失态,却顾不得那么多了,“赵驰纵,他们,他们被压在里边了。”
语气惶惶,找不到归处。
他抬袖胡乱一擦,又回过身去继续动作。
他的身侧,已经堆积了不少的莲台架子,或长或短,或粗或细。
可莲台之高,比肩旌旗,那些搭建的木头又哪是他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能搬得动,搬得完的。
王家又是拮据度日,秋风接济,下人全叫前头撑场面,帮忙去了,一时半刻也叫不来人。
他只得尽力,再尽力。
傅锦梨捂嘴惊呼,小小的一团根本不对他的话存疑,再不做犹豫地蹲下去,也学着他一般将木头挪开。
手小,根本抓不住这样粗壮的圆柱。
小小的一团直接将小身子整个爬上去搂住柱子,喉咙里咕噜咕噜一阵,脚下一蹬,那长得有个成年男子高的木头柱,竟叫她抬了起来!往旁边扔去。
动静不小,季楚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不可置信,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狂喜。
如此,
便有希望将这些破烂东西挪开了。
他一言不发,只默默配合着奶团子的动作,一次接一次地循环往复。
而一直站在旁边的丁雅言,沉默了一瞬,也半句话不问地加入了进来。
“小梨子,用力用力!”
奶团子使足了劲儿,小声给自己加油打气,还不时朝里边喊两句。
奶气的小嗓子透过缝隙传进来,里头哭哭啼啼的两人声音一收。
薛福蔚以为自己是挂念他大哥,临了临了地出现幻觉了,直至奶团子的声音再次出现,这下更加明晰。
“是.....是小梨子!”
赵驰纵也傻了,“她来了......”
薛福蔚喃喃自语,“呜——我大哥,我大哥来救我了——”
好容易才消停下去,他又扯着嗓子开嚎,“老大!小梨子!我,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傅锦梨脸上蹭了灰屑,头上戴的玉扣要掉不掉地挂在发上,脖子上的金项圈被撞得歪七扭八。
裙子也脏污一片,手心被磨得通红渗血,她忍着哭意,大声回答他,“不怕!小梨子用力!小粽子不哭,薛狐蔚不哭。”
季楚看得不忍,“小梨子,手流血了....”
丁雅言眼神更加阴鸷,动作更快了些,仿佛她搬得多一点,奶团子就能少受一分罪。
奶团子本没注意,听他一说才觉得手心火辣辣的,她被傅应绝养得娇,手上的嫩肉戳一下就红,这样在木头条子上反复蹭,木刺来回刮,后果可想而知。
她浑不在意,“不痛!小梨子力气大,不痛!”
季楚鼻尖一酸,可是疼痛与力气大不大哪里又有什么关联了。
三人互相搭着手,堆积在一起的木条肉眼可见地减少,园子里的人都忙得轴转,倒是无人注意他们这头。
这时——
王家的下人们才姗姗来迟,宣阳甩着帕子大步地走在前头,着急忙慌地。
“哎呦!我的天爷啊,这是怎么搞得,你们这群死小孩啊!我儿的祈福台子啊!”